第七百六十一章 秦始皇的自白
作者:門中馬      更新:2021-11-29 22:21      字數:3239
  “呼……”

  葉楓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看著那被茅山雷火令吞噬的秦始皇。

  成功了麽?

  雷火漸漸消散,周圍的黑色顏色也是逐漸消退,秦始皇呆呆的站在那裏,身體已經是在漸漸的變得透明。

  無色界已經破了。

  那秦始皇現在不完美的長生,也終於算是潰散了。

  “朕……竟然被一隻螻蟻……擊敗了?”秦始皇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愈發透明的身體。

  “哈哈哈哈……”葉楓仰天長笑,“師父、師兄們,還有煙兒!

  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合目了!

  我,葉楓,終於為你們報仇了!”

  隨後,葉楓抽出了手中金錢劍,死死地盯著秦始皇說道:“你這暴君!臨死之前,還有什麽好說的嗎?”

  “暴君!朕是暴君?哈哈哈!你若是朕,又覺得能做到朕幾分?”秦始皇哈哈大笑道:

  “那一年,朕隻是一個三歲的孩童。

  朕生活在一個基本不能外出的院落裏。

  朕總能聽到牆外許多小孩子玩鬧的聲音,卻從未見過他們,也不可能有小孩和朕玩。

  朕麵對的,隻是一眾冷漠監視朕的仆人,一個鬱鬱寡歡的父親,一個愁眉不展的母親。

  打從朕有記憶起,會睜著孩童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得去觀察這個世界開始,朕就是一一個與父親一同失去自由的囚徒。

  朕常常會想,為什麽世界隻有一個院子這麽小,人隻有家裏這麽少。

  父母很少對朕笑,朕連膝下承歡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

  朕印象最深的,恐怕是粗野的侍衛士兵在趙國被圍時,多少次蠻橫地闖進朕家裏的院子,而朕的父親,卻隻能苦苦哀求時的恐懼。

  後來朕知道了,是那個連朕父子名字都叫不上來的曾祖父,把朕父子拋棄在正在打滅國戰爭的敵國當人質。

  三年間,每逢兵臨城下之際,朕剛剛擁有的生命就會危如累卵。

  而你的三歲,又在做什麽?

  在朕不到十歲的時候,朕和母親的車駕,正從趙國駛回鹹陽。

  鹹陽,那是朕從未謀麵的家鄉。

  身後遠去的邯鄲,則是朕長大,卻隻有困頓與恐懼的地方。

  朕的父親在幾年前,在全家最危機的時候,拋下朕和母親,偷偷獨自回到鹹陽。如今,朕的父親已經是秦王。

  朕作為即將回國的長子,必須在這路上想好,將來該如何麵對父親,或者說,該如何討好君父秦王。

  那時坐在馬車上,坐在朕身旁的母親,是個年輕放浪的女人。

  朕可能也會想,無論如何不能讓父親知道,這幾年自己曾撞見旺盛的母親與來路不明的男子偷情。

  在被父親遺棄的這些年,朕看到過母親的傷心與放縱。

  躲藏在外祖父家的時日裏,朕既無朋友,也無老師,更沒有條件受到該有的貴族子弟教育。

  少被管教的朕,習慣獨來獨往,不太會跟人寒暄交際,做事情不加粉飾,顯得目的性很強。

  但朕卻有洞察微妙的天資,有著豐富的人心認知和繁龐的內心世界。

  朕明白身為長子,將來無法躲開鹹陽殘酷的儲位競爭。恐懼並未停止,生命取決於父親的心意。

  而你的十歲,又在做什麽?

  在十三歲那年,朕意外成為秦國少主。

  但仍沒有多少臣下是真心地尊重朕。

  朕那生疏的名義祖母,是楚國人。

  朕同樣生疏的親祖母,是韓國人。

  這位朕的親祖母,始終隻偏向父親拋棄自己後,逃回秦國生下的異母弟弟,對同為親孫的自己卻是欲除之而後快。

  當然,朕的母親是趙國人,朕的義父兼老師,是父親在趙國結識的商人呂不韋。

  朝堂上的趙國勢力一直努力推朕上位。

  隨後,朕終於成了趙國勢力護控的傀儡國王。

  令朕提防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已成太後的母親身邊,那個令朕惡心的男寵——繆毒。

  朕洞察著周圍的人,知道朕身處朝堂之上,卻身處趙、韓、楚三方勢力鬥爭的漩渦。

  這頂王冠雖豔麗光彩,但可能一不小心,就成了尚未綻放便凋亡的花朵。

  朕向眾人表現著寡言少語,孱弱無爭。

  但私下裏,朕以幼主的身份,努力結交秦國將門子弟,尋識同齡的少年賢士。

  自幼寄人籬下,孤獨生存的朕,在囚徒到一國之主的命運轉變之間,在更加廣闊的視野和強大的力量下,已萌生了讓所有人為之臣服的功業理想。

  朕認為必須依靠的是豁達開明的少壯力量,而不是那些齟齬朝堂,爭一時一家之利的老年政客。

  你的十三歲,又在幹什麽?

  朕二十一歲時,加冠親政。

  可是在那不久前,朕的同父弟弟,在威脅自己奪位無望下,反叛朕,伏法被殺。

  朝堂上的韓國勢力由此被肅清。

  親政的同時,朕也策劃了一次鎮壓行動,殺掉了被母親縱容,試圖反叛並控製自己的情夫繆毒,以及朕們私生的兩個混亂王室血脈。

  讓身為一國之主的朕顏麵無存,甚至威脅朕血統合法性的,卻是兩個仍是嬰孩的同母弟弟。

  借此案件牽連,朕逼死一直控製朕的呂不韋。

  朝堂上強勢的趙國勢力也蕩然無存。

  終於大權在握時,朕培養多年的少壯派開始上位。

  而對那位唯一陪朕走到最後,卻還是在最後時刻背叛了朕的母親,朕的選擇是,餘生不再相見。

  你今年二十一歲了吧,經曆的,可有朕一半的痛苦?

  之後,而立之年的朕,正朝著越來越近的理想繼續努力。

  已按計劃攻滅魏國時,卻發生了一件意外事件:朕的丞相,最信任的人,昌平君反叛!

  十幾年來,從朕清除趙國勢力親政開始,昌平君就是朕信賴的左膀右臂。

  當年,朕規劃滅國戰爭的步驟,就把最難啃的骨頭南方楚國排在後邊。

  為了麻痹楚國,給其造成一種朕隻想統一北方,與楚國南北分治的假象,朕製定了聯姻楚國的外交方略,娶了楚國王室的公主,並重用在秦效力的楚國王室子弟昌平君為相,安撫了朝堂上僅剩的楚係勢力。

  十三年來,昌平君是朕推心置腹,共謀偉業的戰友。

  十三年來,那位楚女王後,是替朕操持族務的發妻。

  而這一年,朕暴露出伐楚目標的這一年,一切都變了。

  昌平君變成了在楚國反抗朕的敵人,朕的妻子也因此永遠消失在曆史的痕跡裏。

  朕一生未負忠臣,卻對叛臣恨之入骨。

  朕對為故國而反叛並阻撓了自己的昌平君,十分失望的。

  那麽朕愛那位楚國妻子嗎?二十出頭的朕,或為聯姻政策而親自選擇了這個楚女為妻。

  從她的豆蔻之年相見時算起,朕與她,至少攜手了十三年的光陰,並生下了長子扶蘇。

  而從那個生性悲憫敦敏的長公子身上,頗有朕母親的身影,因為朕的母親,也是一位賢淑高雅的女子。

  朕花了很大的心力和情緒,才讓史官刪去她所有的曆史痕跡。

  朕禁止史官留下朕對任何一個女人的感情記錄,終朕一生也未立皇後。

  朕的長子扶蘇,作為朕的愛子,在其晚年意見之爭前也並未受到母親事件的連累,朕對她既有恨意,卻也有留戀。

  朕四十五歲的時候,便是成了你們口中的始皇帝。

  朕早就完成了朕的誌向。

  朕的世界,終於不再是邯鄲那個囚困自己的小小院落,而是整個九州天下。

  朕的自尊,終於不再是寄人籬下和眾叛親離時的逞強,而是受天下敬仰的登峰造極。

  但是,這並沒有終結朕內心的不安。

  至尊傲然的背後,新的憂慮仍不斷襲地上心頭。

  在巨大的壓力下,這一年成了朕心態與政治理念截然轉變的分水嶺。

  在那一世生命最後的四年,朕終於從禮賢下士,厚待異見諸子,試圖取得讀書人輿論支持的溫和君主,蛻變成了朕現在的曆史傳統形象:大起工程,濫用民力,發動戰爭,焚書坑儒,剛愎自用。

  這些大多是在朕生命最後的四年啟動的。

  朕麵對儒生的對朕大一統理念和帝國製度的詆毀,麵對曾經錯信的術人方士的嘲笑,麵對六國舊民的始終不認可,麵對長子在政策上的違拗,越發焦急悲觀的朕,終於放棄了克製。

  克製,在那種現時地位和曆史地位上,能克製朕的,隻有朕自己。

  即將知曉天命,妄圖與時間賽跑的朕,唯一在乎的,隻剩下朕的理念與事業能否留存吧……

  朕為再現大秦輝煌,又何罪之有?

  你又如何稱朕為暴君!

  朕這些經曆給你,你又能堅持多久!”

  秦始皇咆哮著,葉楓卻是絲毫沒有動搖:“或許你很苦,但是這不是你毀壞天道讓眾生塗炭的理由。”

  “好!你說天道!那就跟你說天道!”秦始皇在將死之際,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若是天道存在,又為何有奸佞當道,讓那趙高篡了文書,讓朕的長子自刎而死?

  若是扶蘇能夠當政,朕的大秦,又怎麽能潰敗的如此之快,成為了後世儒生口中的短命王朝!

  扶蘇自殺之時,天道又在何處?”

  “父王,莫要再執迷不悟。

  兒臣自殺,即是天道。”

  扶蘇溫潤的聲音忽然自從地起,一個溫潤的翩翩公子緩緩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與之相伴的,還有那變得相當乖巧的胡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