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七點。

  密Z那，仰G，小M拉，蒙Y瓦等地區的媒體乘坐著專車，集體來到了西北駐軍醫院門前。

  三台軍用越野，三台載著重機槍的皮卡，以及一台軍用卡車，規整的停在路邊。

  四十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在道路兩側神情肅穆的站立著。

  大約二十分鍾後，四個尉官架著腿上還纏著紗布的大菠蘿，快步從醫院內走了出來。

  “呼啦啦！”

  記者們一擁而上，舉著麥克風說道：“即將被執行死刑，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西北軍區的人並沒有按照有關條例，對大菠蘿進行蒙麵押解。因為軍W那邊特意下了指令，要求他必須露臉死。

  大菠蘿扭頭看了一眼記者，臉上表情無任何變化，隻抬著頭，跟著士兵奔著車輛方向走去。

  “為什麽要殺害無辜警員和軍人？你的動機是什麽？你對社會有什麽仇視嗎？”

  大菠蘿沉默。

  “從落網到執行死刑，總共就不超過兩天的時間，有關部門這麽處理，是否秉承著特案特辦的原則？下令執行死刑的又是哪個單位呢？”有的記者在衝著領頭軍官問道。

  “趙雪鬆執行死刑的決定，是軍W，密Z那警局，以及蒙Y瓦警局三方一同做出的決定，所有手續附和規定，證據確鑿。至於案件辦理如此迅速，也存在你說的特案特辦因素。”軍官麵無表情的回應道：“十點半左右，蒙Y瓦警局會召開記者招待會，我們會在那裏公布更多細節。”

  “好的。”記者聞聲點頭。

  大菠蘿此刻已經被押解到了汽車旁邊，自己伸手提著一百多斤的鐐銬，準備上車。

  人群後麵，一個年紀很小的女記者，猶豫了半天後，突然衝上前問道：“趙雪鬆先生，我聽說您是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那您做出這樣極端的舉動，就沒想過他們嗎？你覺得自己對得起他們嗎？”

  大菠蘿聞聲怔主。

  女記者端著麥克風，目光有點忐忑。

  大菠蘿猛然回頭，雙眼通紅的看著女記者說道：“誰能好好活著，會選擇死呢？”

  女記者沉默。

  “萊朋死了，有四十多名士兵押送我去刑場；有二三十個記者過來問我問題；有軍W，密Z那，蒙Y瓦三方政界高層要替他伸冤。可我老婆前段時間莫名被抓到警局，遭受了超過12個小時的毆打與折磨，而我連想送禮的機會都沒有。”大菠蘿笑著說道：“所以我不覺得自己的行為過激。馬路上有那麽多人，可我怎麽沒衝平民開槍？所以我也不仇視社會，隻是單純的要報仇，用自己的方式去審判那些比我更該死的人。”

  女記者愣住。

  軍官一聽大菠蘿的話，立馬就擺手驅趕著記者：“好了，不要再問了，這一段不要播放。”

  大菠蘿站在汽車旁邊，斟酌許久後，眼圈通紅的說道：“但你有一句話問的對，我確實對不起自己的家裏人。”

  眾記者聽到這話，情緒都莫名安穩了下來，不再吵，不再擁擠著問問題，搶頭版。

  “……願我老婆再找個好男人，願我子女一輩子平平安安，不要再走我這條路了。”大菠蘿扔下一句，邁步就上了汽車。

  ……

  早上八點整。

  市郊荒地，汽車停滯，大菠蘿被緩緩押解了下來。

  “跪下！”執行士兵扯脖子衝大菠蘿吼道：“跪土坡下麵畫的圓圈裏，低著頭。”

  大菠蘿扭頭看向對方：“我開槍，就是因為不想再跪著了。”

  “他媽的，”士兵一聽就炸毛了：“哪個死刑犯到這裏都得跪著。”

  大菠蘿怔怔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兩個士兵上前死死按住大菠蘿的肩膀，一邊揣著他的腿，一邊吼道：“跪下！”

  大菠蘿腿上有傷，繃帶被踢髒了，傷口裂開，嘩嘩流淌出鮮血。但他就硬挺在原地，佝僂多年的身軀，反而比之前挺的更直了。

  軍官在車上看到這個景象，突然衝士兵喊了一句：“別讓他跪了。”

  士兵聞聲喊道：“不行啊，記者一會要拍照的。”

  “我說的，不讓他跪了。”軍官瞪著眼珠子罵道：“都是要死的人了，你難為他幹什麽？”

  士兵聞聲撤退。

  大菠蘿衝著軍官點了點頭，邁步走到圓圈中央站好，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心裏竟前所未有的輕鬆。

  臨辦事兒之前，他曾在山上給許文娟寫了一封信。

  那裏說道。

  媳婦，我們都曾期許著密Z那的那個小飯店，會是我們生兒育女，逐漸老去，最後直到死亡的地方。可我卻時刻擔心著，有些事兒早晚會有一天找到自己。我真的害怕，可不是怕死，而是怕我們這簡單的幸福，一碰就碎……

  佛說，凡事兒皆有因果。這話我信。

  沒認識你之前，我殺過人，害過人，幹過很多蠢事兒，那如今因找來了，我就要應了這果。況且軍G，警Y都是我殺的，如果我不站出來，那盛世萬豪就是最大的出氣筒。而那裏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他們幫了我太多了，所以這次我要自己麵對。

  媳婦啊，我真的不想再提心吊膽的躲著了，不想再害怕了，更不想在以後的日子，帶著我自己的孩子東躲西藏。他們需要有一個正常人的身份，要好好的活下去，起碼要活的比我強啊。

  我最愛的人啊，別為我的死傷心，路是我自己選的，怨不得任何人。

  我解脫了……

  願來世我們還有緣分，好好做一回夫妻。

  ……

  土坡旁，大菠蘿抬頭看著天空，輕聲呢喃道：“……再見了，老婆孩子；再見了，我的兄弟朋友……我走了，不後悔，解脫了。”

  “舉槍！”

  軍官站在汽車旁邊吼道。

  “嘩啦！”

  三名士兵抬起了胳膊。

  “執行死刑。”軍官再喊。

  “亢亢亢！”

  三聲槍響泛起，大菠蘿撲咚一聲倒地，臉上表情毫無痛苦，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走了，徹底解脫了，生前的一切，都隨著三聲槍響飄散。

  ……

  一個小時後。

  沈天澤呆愣愣的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右手死死的攥著酒瓶子，聲音無限悲慟的獨自呢喃道：“……哥有十個人，拚死也能救回來你。可哥有一百人，有一千人……卻救不了你啊……！”

  山上。

  十幾個人站在空曠的岩石旁邊，舉起了手中的槍。

  “亢亢亢亢……！”

  陣陣槍響驚飛鳥群，那些大菠蘿生前的兄弟，正無言的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