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濤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開捷達車過來的這個青年是偉達，而這個人也算是和陸濤從小就認識，但家庭條件很一般，現在自己在農村包點小的建築工程幹，日子跟陸濤以前比，那簡直過的算很艱辛。並且曾經陸濤他們這幫公子哥在一塊聚會，偉達也就隻是跑腿伺候的角色，有的時候還應著頭皮掙著買單，但大多數的時候，這單買了就算白買了，因為不是什麽事兒公子哥們都願意幫他辦事兒的，除了陸濤曾經在一個項目上幫他說過一句話外，大家基本就拿他當個跟班。

  所以，陸濤也沒想到今天偉達會來，他看著對方愣了半天：“你……你怎麽過來了？”

  “我聽海樂說的啊，你家裏出這麽大的事兒了，我能不來嗎？”偉達聲音憨厚，麵容樸實的說道：“你家裏連續出了好幾個大事兒，阿姨又去國外了……現在家裏沒啥人，我得過來幫你忙活忙活啊！”

  陸濤聽到這話，心理別提有多感動了，也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人情冷暖，所以眼圈通紅的點頭說道：“謝了，哥們！”

  “哎呦，跟我還客氣啥啊！”偉達擺手回了一句後，低頭從兜裏掏出電話說道：“咱們是回農村辦啊，還是回城裏辦？要是回農村，我就得找人訂棺材，畢竟家裏那邊講究這些啊，還得請鼓樂班子什麽的！”

  陸濤聞聲一愣，伸手摸了摸褲兜，表情略顯尷尬和猶豫。

  偉達雖然看著憨厚樸實，但大小也算是搞工程的，平時什麽人都接觸，所以一看陸濤這個動作，心理頓時就明白過來了一些事兒：“小濤啊，以前你幫過我，這個葬禮我幫你張羅著辦，棺材，鼓樂班子，靈棚啥的都我來弄，你就不用管了。”

  話音落，偉達又從包裏拿出了兩萬塊錢，扭頭掃了一眼四周後，就走到陸濤身前說道：“這個你拿著，回農村得辦酒席，而且場麵上不能弄的太寒酸，老人一輩子就這一回，咱們咋地也得讓他風風光光的走。”

  不到一年以前，兩萬塊錢對於陸濤來講，可能都不夠他跟自己個朋友宿醉一宿的花銷，可現在陸濤看著它，心理卻覺得無比沉重和暖心。

  他現在是真沒有！

  別說兩萬了，連五千都拿不出來，因為這個王國峰盯著老陸的案子已經很久了，所以這邊一收網，他第一時間做的就是清查了陸家的非法財產，什麽汽車，房屋，存款，幾個洗錢公司，全部都被鎖死了，並且在宣判過後，也都交由司法機構處理了，而陸濤人剛出來時人又在被監管的狀態，所以他根本沒有運作和轉移贓款的時間。

  但陸鴻升之前也預感到了自己可能要出事兒，不可能一點後路不留，他是給陸濤留了一部分贓款，可這錢都轉移到了國外，想拿回來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得有個時間專門運作一下，所以陸濤現在可以說是山窮水盡了，想給老爹辦一場風光葬禮的能力都沒有。

  偉達看著陸濤有些猶豫，就直接將錢塞進了他的兜裏：“都是老朋友了，別客氣了，誰家還能不遇到點難處，這錢你拿著，一會我在取點，咱們無論如何先把你爸葬禮辦了。”

  陸濤攥著都裏的錢，雙眼盯著偉達，聲音顫抖的說道：“哥們，這錢我一定還你！”

  “別說了，趕緊進去吧，咱們研究一下怎麽回去。”偉達拍了拍陸濤的肩膀，根本就沒在提錢的事兒。

  ……

  下午四點多鍾，晴空萬裏的呼市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街道上霧氣蒙蒙，行人罕見。

  一輛農用半截子卡車從街道拐角處駛來，車鬥上麵用塑料布現搭著防雨棚，速度緩慢的就停在了路邊。

  一個穿著綠色劣質迷彩裝的中年，領著兩個壯小夥子從車內跳了下來，一路小跑的就衝到了公安醫院門口。

  “爸，給小哥打個電話啊！”壯小夥滿身都是雨水的衝著中年喊了一句。

  “我打，我打！”中年低頭從腰間掏出一部信號線都斷了的老舊手機，邁步就要往大廳走，撥通號碼。

  一陣腳步聲泛起，陸濤和偉達倆人從大廳內小跑了過來。

  “堂叔！”

  ?“哎呀，走著走著就下大暴雨了，我沒辦法，就現在路邊給車上蒙了塑料布。”堂叔聲音渾厚的看著陸濤說道：“手續辦完了嗎？人能領走了不？”

  “能。”陸濤點頭應道：“但雨太大了，這怎麽給我爸弄出去啊？！要不我在醫院雇個救護車吧，這樣起碼不會被雨淋到啊！”

  “不行啊，這大暴雨一下，農村的路就沒法走了，太濘了……你聽我的，咱們給鴻升屍首蒙上，給他放車都雨棚裏，拿羅漢被蓋上，今晚就能進村，我讓家裏都忙活了起來！”堂叔堅持著說了一句。

  “行，那我去在簽個手續，咱們一塊把我爸太出來！”

  “好！”

  眾人在大廳內商量了一下後，就本著樓下太平間走去。

  ……

  二十分鍾後，暴雨傾盆，街道上能見度不足十米，陸濤，偉達，還有堂叔帶來的兩個壯小夥，用擔架抬著蒙著白布的陸鴻升，試探著剛往外麵走幾米，就被大雨給衝了回來。

  “不行了，雨太大了，就這兩步路，咱們能走，但死人不行啊，這一澆濕了，走水了，太不吉利了！”堂叔趕緊製止了一下四人，隨即扯脖子衝著司機吼道：“再拿塑料布下來，我們把擔架包上，在四角一扯，擋著雨衝出去！”

  陸濤看著仿佛天怒的陰鬱天空，瞧著自己這邊這幾個以前最看不上，但卻能在現在幫自己的親朋好友，內心極度悲涼，一股難以說明的情緒，在蔓延，在生根發芽！

  “給我爸擋上點，別沾水了。”陸濤眼圈通紅的提醒了一句後，彎腰就要弄塑料布。

  “翁翁翁！”

  就在這時，霧氣蒙蒙，充滿積水的街道上，專業做殯葬的商務車，領著一排由十台黑色奔馳組成的車隊，突然從暴雨中殺了出來，一路打著雙閃停在了醫院門口。

  “咣當！”

  車門推開，沈天澤穿著黑色西服，冒雨下車，擺手衝著小吉喊道：“讓殯葬車墊兩塊板子，給屁股直接開台階上去！”

  “好！”

  小吉點頭後，跑進大雨內衝著殯葬車就開始揮手指揮。

  “咣當，咣當……！”

  緊跟著，開門聲絡繹不絕，付誌鬆，喬帥，楊鑫，趙晨，王元，還有剛辦外保外的二胖，領著二十多個壯小夥下車，他們撐開從殯葬公司買來的清一色黑雨傘，大步流星的就衝奔著陸濤走來。

  台階上，陸濤看著沈天澤等人呆愣，無言。

  小澤領著眾人衝上台階，皺眉衝著陸濤質問道：“家裏出事兒了，咋不給我打電話呢？！大鬆要不告訴我，你都不跟我說唄？！”

  是啊，陸濤這麽難？為啥就沒想著給小澤打個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