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九霄龍三打馬陵泊 東嶽將勇克力都監
作者:臨風      更新:2021-11-28 06:16      字數:5220
  詩曰:

  金錘既出誰可擋,泰山守鎮豈翻身。

  強中更有強中手,莫癡武勇勝他人。

  上回說到,胡百元夢鐵臂膀周侗顯靈,待醒來後,又將夢中那番話左右尋思,自言道:“既是天意,更違之不得。”便喚莊浩、路新宇等人至身前,道:“昨夜你周侗師伯托夢於我,命我不可逆天行事,故此才應允莊浩隨你等上馬陵泊入夥。”路新宇並謝順三人大喜,皆拜道:“多謝師父。”莊浩亦要嶽飛同去,胡百元卻是想到昨夜之事,口內不允。嶽飛亦道隻望馬陵泊忠義為先,莫要欺君叛國。謝順在旁,心中不喜,隻礙著路新宇,含糊替路新宇答應了。胡百元又道:“你二人此番走後,定要提防朝廷派那張叔夜前來征討,萬不可重蹈梁山之轍。莊浩,若論你的武藝,如盧俊義為天下第一,你便為第二,隻是比他水性嫻熟,但不可目空一切,時刻戒驕戒躁。路新宇,若日後戰場上你與欒廷玉相會,勿念他與我師兄弟之情,由你替汝師公清剿門戶,報孫立之仇。”二人皆道:“謹聽師父教誨。”

  如此,莊浩一行五人告別胡百元與嶽飛,往馬陵泊去了。路上無話,四日後才至寨中,便請與眾頭領相見了。眾頭領皆來與莊浩接風,莊浩虎形彪軀,威凜凜難侵,眾人都是歡喜,道這番力鵬遇到對頭。又聽得季曉宇道:“新宇兄弟的徒弟與徒孫也入夥了。”路新宇疑道:“往年我在外行走時,隻收過三名弟子,俱是女流之輩,又何來徒孫之說?”隻見果走過二人,都是男子,其中一人拜道:“見過師父。”路新宇不識,看其中一個作怪相,忽然道:“你就是那李沫瑤!”那人另一人也拜道:“見過師公。”路新宇望向眾人道:“卻是我二弟子李沫瑤,精通易容之術,人都稱她作千麵玲瓏。往年我經過太平州時,見有惡少欺她,打抱不平,收其為徒。隻是不知我這徒孫是何許人也。”那人一揭麵皮,赫然又是一女子,眾人驚歎李沫瑤神術,那女子卻學得路新宇聲兒道:“小徒名喚仲若冰,本是戲園出身,善仿各類人、物之聲,自號百變魔音,原是信州人氏,與李姐姐相交最好,傳授了我些武藝,便打趣稱路師父作師公。”李沫瑤道:“吾倆身為女流,卻因師父劫法場,朝廷畫像通緝,鄉中曾有見過師父麵貌的,我二人原是使銀錢打發,卻幾番歪纏,欲行不軌,吃我二人設計殺了。聽聞師父在此落草,我二人即刻投奔而來。”曾有絕句兩首讚二女的好處,一曰:

  江湖行盡唯依巧,瞬使桃容演山魈。

  一片冰雪聰穎性,千麵玲瓏李沫瑤。

  一曰:

  雁過留聲細揣聽,能為鶴唳作猿鳴。

  絕技苦成施妙仿,百變魔音仲若冰。

  婁小雨道:“二人上山,隻說新宇兄弟名號,小女子卻是心疑,如今相認,再好不過。”說罷目視陳明遠,陳明遠道:“敢是那個雄威將的事?還須二位賢妹出力!如今莊浩兄弟上山,待擒住力鵬,便請坐第二把交椅。”莊浩拜道:“哥哥好意心領,我必盡全力戰勝那廝,至於這第二把交椅卻是不敢當。”眾人大笑。婁小雨先教如此如此。

  卻說吳瑋璠被擒,自是勸降不得,本求速死,口出穢言。卻是張航監他,各出不少醃臢言語。張航心累,求尹藝潼來換。吳瑋璠見是女子,不好做出原來麵目,半晌,吐出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尹藝潼嗤嗤一笑,道:“早晚力鵬亦要上山,如今你降了,佛眼相看,否則休怪山寨。”吳瑋璠氣悶悶不提。一連八九天,眼見茶飯漸少,吳瑋璠知山寨怠慢了,定無好事,本無懼死,卻是心憂老父,度日如年。忽然聽得外麵鼓吹大起,心中驚憂:“莫是賊人又勝了?”忙喚藝潼,藝潼斜眼看道:“如今山寨請了力鵬對頭哩。”吳瑋璠冷笑:“天下誰本事有如力都監的!”藝潼就道:“強中自有強中手,又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罷走了。吳瑋璠驚怒交加。

  不多時,牢外又傳出話來:“莊浩哥哥且去吃酒,俺兄弟來看個相識。”吳瑋璠隻覺語音甚熟,卻不認得。正想間,忽然見得二人走來瞧看,前頭是官軍打扮,口裏隻道:“路兄且讓俺看看……”後麵就是路新宇,道:“甄賢兄,瞧此人做甚,你我如今已是兄弟,同舉大義,且去吃酒。”不是甄慶又是哪個?吳瑋璠吃了一驚,心中猛省,方欲大罵,又知甄家兩個自與力鵬不和,心中憂懼。當日又無飯食,吳瑋璠自餓了一夜,心中欲死,又怕力鵬吃害——甄家兄弟作應,力鵬如何敵得?次日又無蔬飯,嘍囉倒是自有酒肉吃,口裏道:“石頭領吃了力鵬一錘,傷重死了,待到擒了力鵬,新上山的房頭領必活割那廝。”吳瑋璠更是心憂。

  忽然見尹藝潼自與張航兩個再來,張航自提了把刀,口內隻說要取心肝下酒。吳瑋璠見此,隻得口稱降了,心中卻有別事,要見陳明遠。陳明遠聞之大喜,親赴牢房,道:“兄弟既肯歸降,且坐把交椅。”吳瑋璠見陳明遠不疑,亦感義氣,口裏道:“哥哥端的是好漢,小弟雖降,卻欲取力鵬首級,權當一功,以為覲見。”陳明遠大笑,當即允諾,還他馬匹,教其下山。吳瑋璠心急,先是去了。眼瞧他下了山,婁小雨、甄慶幾個來見,各自大笑。原來甄慶正是仲若冰所扮,李沫瑤主手畫的麵。仲若冰道:“小妹還怕未曾親聽那廝言語,學的不像。”婁小雨持扇輕笑:“離得遠,又有李妹妹的妙手裝扮,他哪識得?”陳明遠道:“卻怕對質,甄家兩個又未真降,豈不枉費心機?”婁小雨搖扇而笑道:“既如此,且再添一把,教此二賊死了,吳瑋璠和九霄龍,也一同入夥。”

  卻言宋軍營內,自失了半數糧草,甄家二人自要籌糧,你道如何?竟是縱兵強擄、侵害四方,但是不交錢糧的,一律通賊論處,遠近死者數多。甄壽此時胳膊已好大半,又淫人妻女。甄慶乃道:“兄弟,隻此力鵬死日不遠。”甄壽忙問,甄慶道:“他自剿賊無功,失陷軍糧,侵擾百姓,還喪了吳太尉獨子,豈有生路?”甄壽道:“不是捉了三個賊人……阿也,那三個賊,當是俺兄弟兩個捉的。”甄慶大笑,道明日且去送糧。甄壽又是不解,甄慶吃酒道:“他自是缺糧,也是遠近官兒心懼李相,有些見識,故不予他。如今俺們贈糧與他,糧米卻是取於百姓,你道他收嗎?”說罷微笑不語,甄壽亦是大喜。兄弟二人,雙雙各取婦女淫辱。有詩為證:

  莫道猖惡無人知,嫪毐好報豈不識。

  慶壽枉名思後事,邪淫得死見今時。

  次日,力鵬聽聞軍糧已至,忙與丁保、葉誠出營相隨。先是見禮,卻見甄壽冷笑,叫力鵬入帳議話。力鵬剛入,隻見上方一漁網自頭而下,罩住力鵬,身邊十數人拔刀而來。甄壽冷笑道:“這廝討死!”帳外甄慶也發號令,丁保葉誠兩個,也被縛了,一同推入帳內。甄慶冷笑道:“將軍,你自受天恩浩蕩,可是已打破馬陵山寨,盡數擒殺了眾賊?”力鵬心知不妙,破口大罵。甄慶冷笑道:“將軍如此深明大義,倒是失敬,隻是你被賊人活捉了去,卻如何得回來?”力鵬聞此申辯道:“隻是他們欲招降俺,某自不服,所以得放下山。”甄壽大笑道:“你卻將這話來欺哄誰?分明是你投降了強人,此番來替強人做細作臥底,卻將此言語來支吾!便教你死個明白——這些軍糧,都是你劫掠百姓的,論罪也是一死!”力鵬聽聞此事,一腔子血都衝到腦顱了,大罵甄家二人害民。丁保、葉誠一個申辯,一個也是罵,都道力鵬無罪。甄慶使個眼色,當場甄壽拔劍,刺在葉誠腹上,撲地倒了。甄慶又叫將力鵬、丁保推去斬首,二人嘴裏塞了麻胡桃,被拖去轅門外。隨軍劊子手抱了大刀,就要開斬。

  隻聽得三聲炮響,劊子手便把刀掄起來,卻是將落未落時,早聽得一聲大喝:“何人敢傷我兄長!“聲如霹靂相似,就衝來一刀將劊子手砍翻,地下救起兩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雄威將吳瑋璠,原來他自是吳太尉長子,如今回來,哪有人敢擋,自家也有親兵。吳瑋璠將刀來把繩索盡條條割斷了,卻是自身一個,甄家兩個大笑,喚出兵士,把三人團團圍住。力鵬心驚:“兄弟,你如何得來?”吳瑋璠罵道:“這兩個都降了馬陵賊人了!”二甄哪懂,隻要殺人,罵道:“吳家狗兒,你敢背反朝廷?”吳瑋璠大叫一聲,“便是反又怎地!”親兵亦是拔刀。二甄下令眾軍圍住三人,力鵬、丁保,各奪兵刃,一道兒廝殺。當下也有力鵬軍士,隻是自打斷了糧,自力鵬起一軍糧食皆減,如今哪能敵得?軍中大亂,轉而各自廝殺。

  吳瑋璠親兵卻少,逐漸都被殺盡了。甄慶大叫:“此三賊私通馬陵泊,犯了誅滅九族的大罪!誰敢造次!”此言一出,軍內大半力鵬之兵泄氣,動作一僵,隨即卸刃。甄慶猖狂大笑。甄壽又道:“如今俺擒了三員賊將,回朝上下,各有封賞,爾等尚欲同力鵬一死?”當下也有不服軍兵,亦被刺死。甄慶見定了軍心,又道:“馬陵賊人,非我等可敵,待殺了力鵬三個,即日回軍!所在附近州縣,許爾等劫掠三日!”此言一出,三軍轟動!恰逢其時,遠處一聲炮響,大喊道:“馬陵好漢前來送糧!”當先大將,就是莊浩,身下乃是房圳幾個,率了大軍來戰。二甄毛骨悚然,吳瑋璠一驚,心道此番休了,正閉眼等死,卻見馬陵軍卷席而來,猶如虎入羊群。宋軍本無鬥誌,又是大亂,甄家兩個,哪能鎮住?急急逃竄。力鵬見走了二賊,暴喝一聲,前去殺人。

  房圳幾個,口裏直呼:“降者免死!”先救了錢倉政三個。宋軍烏合,各自擾亂,四處奔逃,死者無數。丁保不得已,當下四處喚人,以求安心,哪裏有用?那邊二甄逃竄,被力鵬迎麵趕上,當先砍倒一個,伸出左手,又捉了一個,雙雙按在地上。力鵬心中積怨,是時孫煥翔亦至,遞過自家大錘,力鵬謝了接下,一發狠,把兄弟兩個害民蠢物,均砸作肉泥。正是:虎皮羊質貪心輩,終有碎屍斷魂時。

  待殺了兩個,力鵬與孫煥翔同回營內,霹靂一聲喝,安穩眾軍。力鵬先道:“多謝頭領活命之恩。”孫煥翔忙喚房圳,隻見房圳同與陳明遠、莊浩而至。力鵬跪下而謝。陳明遠方欲扶起,卻聽力鵬道:“如今小將有家難回,有國難奔,雖是於此,尚還記得前日之約,如能勝俺,俺必入山寨;若不能獨戰勝俺,小將寧死!還望陳頭領仁義為先,且善待我軍將士。”吳瑋璠已知經過,亦要同死同生。丁保亦欲,卻被力鵬勸住,道:“賢弟莫與俺同死,還請約管三軍,回朝之時,道俺名節。”丁保隻得忍痛答應了。

  隨即營外兩軍擺開陣勢,隻聽得力鵬高叫道:“又請得哪位高人前來助陣?快來與某一較高下!”莊浩朗聲道:“請眾頭領於此處觀戰,待我前去會他一會!”提定杆白亮銀槍,座下一匹抱月烏龍駒,縱馬飛出。眾頭領看去,好一個泰山莊浩,有詩為證:

  凜凜身軀勢不群,天罡數內此為尊。

  抖擻銀槍無敵手,叱吒風雲有天神。

  擎蒼武藝冠三軍,命世人材邁眾倫。

  五嶽泰山稱魁首,河南莊浩屬豪門。

  力鵬見來者不凡,便道:“你便是馬陵泊請來收服某的麽!”莊浩道:“你這廝,陳明遠兄長十分抬舉你,尚不入夥?不滅你威風又怎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力鵬道:“好家夥,贏了某再放大話!”舉錘上前便往莊浩胯下烏龍駒砸去。莊浩將槍輕輕一放,隔住了金錘,又道:“你且回去騎馬來戰,若輸了吾再與你步戰,教你馬上步下均無話說。”力鵬也不懼他,便回陣騎馬來鬥。二騎相交,軍器並舉。約鬥三十餘合,力鵬心知難敵,卻不肯回陣。莊浩施展神槍,攪在馬上,忽然道:“且回陣歇息,再來步鬥!”力鵬心感莊浩顧全顏麵,心知赧然。二將各歸本陣,陳明遠喜道:“兄弟果然好本事,此戰全仗你了。”莊浩道:“兄長過譽了,隻待兄弟步戰贏了,令他誠心歸我馬陵泊。”

  二人已歇了一個時辰,力鵬步行出陣,莊浩亦步行上前道:“力將軍先前有言,若是我馬陵泊有頭領能獨戰勝你,那時你便服氣,甘願入夥,此事尚還當真?”力鵬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某方才於營內亦複說了,既敢出此言,必會守信,豈可和那些失信小人為伍?”便掄錘來砸,莊浩閃過,將槍刺去。力鵬用雙錘架住,莊浩便把槍輪轉起來。力鵬就展開雙錘,又一錘打來,莊浩向後縱身輕輕一跳,將槍重複殺來。但見:

  營帳外一團殺氣,沙場上兩員罡星。一上一下,似雲中龍鬥水中龍;一往一來,如岩下虎鬥林下虎。一個是衝天神鵬,一個是鎮海東嶽。力鵬錘重千斤,風雷中攜裹九龍,莊浩神槍無敵,酆都裏驅逐萬鬼。架隔遮攔,卻似狴犴逢狻猊;橫掃點搠,渾如麒麟鬥獬豸。千日死鬥沒輸贏,萬年自是一會星。果然難描難畫,見時鬼神心驚!

  二將大鬥近四十多回合,力鵬心焦,舉起雙錘,似要蓋來。莊浩一槍打入懷去,力鵬忙用錘隔住,正當間,忽然心想:“某尚懼死?”遂舍了身,持錘來砸。莊浩猛然一驚:此番他隻要擒力鵬,哪想得力鵬搏命?便趁勢閃過身去,一槍將其左手金錘挑落在地,身兒險遭了一錘,複跳開數丈。力鵬使出全力,把右手金錘猛地飛向莊浩,莊浩眼明手快,亦發力,大喝一聲,咣當一聲巨響,驚呆了兩邊士兵,莊浩槍斷,力鵬錘飛。兩邊各是無言。陳明遠心道此番平了,可否再戰?

  卻是力鵬先是呆了半晌,忽的抱拳跪拜道:“某自操練這對擂鼓甕金錘來,未曾嚐敗績,自覺無人可敵,心生傲慢,直至今日遇到頭領才知強中更有強中手,某再不敢目中無人,甘願歸降!願求兄長尊姓大名!”莊浩撇槍來扶,道:“力將軍快請起,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姓莊名浩,以泰山為號。”力鵬道:“泰山真個把我這九霄龍钅真壓住了。今後定當為山寨鞠躬盡瘁!”頓時,兩軍雷動。吳瑋璠見力鵬歸降,也隻得降了,作了一路之人。丁保自含淚去了。正是:

  山外青山,赤龍騰飛遇泰山;天外星天,罡煞顯耀聚淮天。

  直教:

  排定泰山副鍾吾,協同巨子興馬陵。

  不知驅狐神丁保這一走,回朝廷後又將有何見教,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