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陳明遠犒賞二軍 師兄弟會聚山寨
作者:臨風      更新:2021-11-28 06:16      字數:4389
  詩曰:

  貪墨休思斂財還,義俠到處命生難。

  更喜金鐧明善惡,按轡同歸馬陵山。

  且說徐韜失了應天城池,僅一人一馬南逃,天色將晚,又被河水當住了去路。隻看這河水,端的有名喚作沱河,但見:

  天地茫茫,東流去不還;大河滾滾,魚龍混一白。黃雲萬裏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鷹翔激浪煙濤起,風流雷動蛟鼉驚。人間弱水,真個是達摩難渡;地上忘川,瞧看那八仙怎過!

  徐韜望了,不覺歎道:“平素盡心竭力,未嚐有負國家,蒼天何故閃我到此境。”說猶未了,望見河心隱約有船,定睛細看時,船上躺著兩個梢公,臉上都蓋著笠子。徐韜便叫:“兀那梢公,且把船來渡我過河則個。”兩個梢公起身問道:“你是甚人,這般寒冷日子,卻此時到這裏來。”徐韜道:“我乃應天府的軍官,因被馬陵泊的強人奪占了城池,逃命至此,還望艄公見憐。”兩個梢公聽後,相視一笑,又道:“你卻來得不巧,我兄弟二人正要將船傍岸,明日再做買賣。你若想過河時,須多與我二人些銀子。”徐韜隻得道:“銀子盡有,且來渡我。”二人便道:“來嘞!”把船放攏到岸邊,道:“大人我這船小,馬載不得。”徐韜道:“不打緊,隻恐誤了時日,且先送我過河。”梢公看了看徐韜腰間金裝雙鐧,眉頭一皺,與他伴當遞個眼色,便請徐韜上船,把櫓一搖,離了岸。

  徐韜坐上船,望著應天府方向,但見黑煙濃濃而已。須臾到了江心,忽聽兩個梢公笑道:“我二人正欲上馬陵泊入夥,隻愁沒個進身之道,徐總管來此,這個機會是天與我兄弟。”徐韜大驚,待要動身,早被一白麵梢公攔腰抱住擁下水去,船上的梢公拿了繩索,亦跳下水去接應。二人就水裏把徐韜綁了,複上船傍岸,將徐韜馱在馬上,二人牽了,再回來路。徐韜在水中使盡了氣力,隻在馬上罵不絕口。

  應天府府衙內,眾人早將朱然並辛佳倫、馬玥、張玉一、許欣敏等人放出,又捉拿了林懸河、許滇與楊誌豪,都綁在柱子上。早有許滇妻王氏,因與許滇二人共行不義,見馬陵軍入城時,恐吃拿去受罪,已先屋中自盡了。陳明遠看那辛佳倫時,亦是個悍勇英雄,有詩讚道:

  淮陽軍裏英雄士,武藝精熟四海聞。

  胸中既藏拖地膽,腹內更懷命世能。

  鳳嘴刀橫三秋水,追風馬蕩五湖塵。

  擎天一龍歸草莽,煞星數叢辛佳倫。

  陳明遠又傳令將林懸河、許滇、楊誌豪三人,押至市曹,教眾百姓一人一刀剮了,以平民怨,又將三人家私,一半充作公用,一半給散百姓。此令一下,端的滿城稱頌,皆道義巨子仁義,名不虛傳。明遠正待將三賊剮死,便割首級懸城示眾,忽有小嘍囉來報,兩個梢公押著徐韜前來投奔,明遠喜出意外,急教請入。那兩個梢公望著陳明遠便拜,各訴生平。明遠方知二人乃是衝波白練張航、踏浪飛花繆宇飛,都是當地土人,打漁、渡人為生,隻因知府無道,縱容妖道害人,欲殺髒官往山寨入夥,卻是無人引薦,又沒進身之道,因此遲遲未來投順。有詩讚張航道:

  獨舟破浪襯影狂,孤湖寒月映刀光。

  激闖海川銀魚躍,衝波白練為張航。

  亦有詩讚繆宇飛道:

  沱河岸上漁歌催,箬笠蓑衣淥水歸。

  履泊如平浪花綻,踏海無懼繆宇飛。

  陳明遠聽罷,料想二人本事了得,又有義氣,扶起二人道:“既欲上山,何須有人引薦,二位兄弟快快請起,為兄這便在功勞簿上記你二人為頭功。”二人拜謝而退。陳明遠又轉身去為徐韜解開繩索,取過幹淨袍襖為徐韜披上,徐韜道:“汝休使梁山泊賊首的伎倆,我徐韜豈是貪生怕死之徒!”辛佳倫道:“哥哥,這廝好生無禮,前番小弟便是為此賊所算。”錢倉政亦道:“這廝助紂為虐,不知悔改,哥哥何必留他,不若交與俺去做了醒酒湯!”陳明遠將二人喝退,沈冉、朱珂令、袁梓鵬又一同來勸,沈冉拜道:“兄弟,此次出兵原是為還百姓一個公道。你也見得,這妖道買通官府,勾結奸人,陷害忠良,應天百姓亦深受其害,無以為生。似楊誌豪這等贓官,許滇這等昧心狂徒,世間不知有多少,似此的,如何能還百姓一個清平世道?”朱、袁二人亦道:“總管,我二人已降了馬陵泊,且南京已克,知府已死,朝廷知了,定歸罪於你。總管也是深明大義之人,在明遠大哥手下聚義,共伐無道,豈不勝過做那朝廷的鷹犬百倍?”

  徐韜思慮再三,歎道:“也罷,我本非貪圖名利之輩,縱離了此處,那賀太平、蓋天錫必不恕我罪過,便是往別處借得人馬,又何忍與你等為敵?”便拜陳明遠道:“願留哥哥帳下,為山寨出力!”陳明遠大喜,扶徐韜入座,又有馬軍大將路新宇道:“徐總管,你鐧法雖熟,卻仍有不足之處。”徐韜道:“願請將軍賜教。”路新宇又道:“你隻知撒手鐧,卻不知還有殺手鐧。吾師曾有言,所謂撒手鐧,便是你陣上使的那般,而殺手鐧卻要你槍鐧相輔,槍架鐧打,取敵性命,此便為殺手鐧。”徐韜道:“謹受教。”陳明遠又教馬玥三女入賬,好言撫慰,教三人自往婁小雨處聽用,隨即大設筵宴,犒賞馬、步二軍。婁小雨隻恐擾動百姓,就令大小頭目並眾嘍囉各在寨中吃酒,不許打擾百姓,不許偷盜錢財、女幹淫婦女,違令者斬。

  次日天明,眾頭領將三賊首級號令了,正欲回山,有謝德偉帳下嘍囉來報:“朱然頭領昨夜吃醉了酒,搶了城中郭老漢的女兒,打傷了老漢,奸宿其女。今早郭老漢來哭告,鹹緯廣頭領已帶人把朱頭領捉了,現在帳外。”陳明遠大驚,半晌無語,待回過神來,眾頭領已解朱然入來,隻看那朱然被反剪雙手,上身赤條條的跪在廳外。陳明遠怒道:“你這廝,昨日軍師已傳令,你怎敢違背軍令!”朱然忙磕頭道:“哥哥,小弟已知罪,還望哥哥饒恕。”陳明遠以手指道:“我若饒你,教百姓如何看我馬陵泊!眾家兄弟若見我輕饒你,以後都不服我將令,卻待怎生!”李傑、徐寶求情道:“且看他為山寨盡力份上,將功補過,日後再犯不饒。”又有婁小雨道:“哥哥不可饒他,實不相瞞,往日在山上,這廝多曾吃醉了酒,便把言語去調戲藝潼與雅寧,隻礙著馬軍路頭領管軍甚嚴,多為訓斥,路頭領亦念在是自家兄弟的麵上便不曾與季姐說。這廝今日又犯,其情難憫,其罪難饒,合該明正典刑,以正軍法!”

  陳明遠聽罷,回身長歎,婁小雨就令推出去斬首,朱然大叫道:“婁小雨!我與你有何冤仇,反倒參我一本!陳明遠!你不能殺我!”陳明遠聽罷大怒,雙目圓睜道:“我如何不能殺你?”朱然便道:“想俺上山,較你更早,往日出兵,未曾落後。你陳明遠有難時,我亦曾下山舍命去救,今得破應天府也該有俺一份功勞,你如何隻為幾個婦人,便殺得我!”陳明遠怒道:“我本不願殺你,爭奈軍令如山,不好徇私。不想你這廝貪生怕死,全無好漢胸襟,今日不殺你,如何服眾!左右與我推出這廝,速速斬訖報來!”少時,朱然一顆血淋的首級便呈上,陳明遠放聲大哭,婁小雨歎道:“上山那日我便與季姐道,此人不能不防,隻不願絕了賢路,怎想還是有了今日下場。”眾頭領皆感歎。陳明遠道:“非是我要殘害手足,我馬陵泊乃是替天行道的好漢,既軍令已出,眾兄弟當自律,不可違反,萬不可如林懸河、許滇、楊誌豪這般凶暴害民。”眾頭領皆道:“哥哥所言甚是,我等牢記在心。”婁小雨就令軍士將朱然首級掛出號令半日,再與屍身合葬在城外,又教許欣敏好生安撫郭老漢與他女兒,多散與錢糧。有詩為證:

  好色豈盡英雄徒,貪歡敗義韜枉讀。

  胸中龍泉何處見,到死還欲求苟圖。

  再說陳明遠棄城回山,沿途官軍望風而走,眾頭領至馬陵泊下,已是次年正月上旬。路新宇、沈冉、朱成、徐韜四將保著陳明遠先到西山酒店,與水軍頭領劉濤、陳星約齊船隻,便要上山,隻見水幽蘭何雅寧差人稟道:“山寨上有遠客來,稱是路頭領的師兄,已在山上盤桓數日。”路新宇聽罷,又驚又喜,謂陳明遠道:“大哥,此人不是別人,便是我那同門師兄莊浩。他手段高強,毋論馬步水下,皆是好本領,自玉麒麟盧俊義之後,他武藝可稱天下無對。我早想取他上山聚義,隻是無由請來,今幸他自來,隻此良機,大哥休要錯過。”陳明遠笑道:“如此猛將,愚兄自當盡力招攬,這何消說。”沈冉亦道:“早聞朝廷中魯國公陳希真麾下曾有個女將高梁氏,武藝絕高,罕有人及,曾以一人之力招架林衝、魯智深、武鬆三籌好漢,便是我等這般武藝,想來也經不得如此戰法。今若得令師兄上山,堪與匹敵。”眾人遂整點軍馬上山,田雅珠、季曉宇等在寨中留守的一眾頭領早已擺好宴席,一則為陳明遠與眾得勝頭領慶功,二則為莊浩及新入夥的頭領接風。眾人入席,各敘寒溫。眾人看路新宇那師兄,果然威風凜凜,儀表不凡,但見:

  須如鐵線,耳白過麵,身高七尺勢如虹;濃眉闊目,膀大腰圓,心血一腔沸似騰。廣拜豪英,人間正氣雲泰山;匯聚英雄,地上壯傑赴馬陵。沙場破敵千軍懼,英雄馳名萬姓揚,龍吞虎吻中貴相,乾坤宇宙任鷹揚。東嶽鎮惡群魔照,雄渾好漢是莊浩!

  原來這莊浩祖貫西京河南府人,乃是恒山門下首徒,盡得胡百元的真傳。莊浩謂路新宇道:“師弟,那日你忤逆師尊,往東京去劫法場,師父與眾師兄弟都憂你的苦,後見海捕文書,都盼你早回師門。不想前時又見你書信,師父知你在馬陵泊落草,好生納悶,今番教我前來,帶你同回恒山。”路新宇道:“累師父與眾師兄弟憂心,弟慚愧無及,然弟既允留馬陵泊聽用,還恒山一事,望師兄休提。今朝廷無道,內有賀太平、蓋天錫縱容貪官,百姓不寧;外有雲陳興兵燕雲,開罪鄰國。此正是英雄用武之際,師父年事將高,眾師兄弟本領未成,且不提,似師兄這般好武藝,就此隱居山林埋沒蒿草,豈不可惜?今幸馬陵泊兵強馬壯,明遠哥哥譽滿江湖,若師兄肯聽弟一言,留此與弟一同聚義,一則馬陵泊更添上將,二則師兄亦得展驥足,豈不美哉?”陳明遠亦道:“莊浩兄弟,你師弟既如此說了,就留下入夥罷了。”

  莊浩搖頭道:“陳頭領好意,在下心領了。隻是我若上山,比及恩師年事已高,眾師兄弟又年少不能理事,非止師父不肯,莊某亦不敢應允。然師弟既留此地,若山寨日後有事,有用著在下的地方,盡可發書告知,我必出手相幫!”陳明遠與路新宇見他如此說,婁小雨又搖頭不語,隻得作罷。

  莊浩又喚過一人,謂眾頭領道:“此人姓和名盛,貴陽監人氏,因他弟媳與人私通,欲害其弟,被他酒後殺之,家中不容,便在徐州臥牛山下剪徑。前些日子遇著我從那裏經過,吃我殺敗,我見他有些本事,性情忠直,未肯告饒乞活,便饒留他性命。他聞我欲往馬陵泊,便央求一同前往,與我做個伴當。”和盛跪稟道:“久聞馬陵泊與義巨子大名,願留貴寨中為眾位哥哥鞍前馬後效力,若有用得著俺時,必萬死不辭!”陳明遠道:“賢弟不必如此,隻管安心留下,以後便是自家兄弟。”和盛拜謝過。莊浩見事已完備,便要辭別眾人,眾頭領苦留不住,隻得由他回師門去了。

  且說莊浩辭別陳明遠眾人,一路風餐露宿,數日之中,逶迤趕到北京大名府沙麓山地界。莊浩一馬方至山下,隻聽林內一聲響,現出四個騎馬來,次後不知多少從者四麵八方湧來,將莊浩團團圍住。莊浩見來者不善,掿定手中那條杆白亮銀槍,隻待廝殺。若不是莊浩從這沙麓山下經過,有分教:

  大名府中,惡賊引頸試龍劍;沙麓山上,豪傑交心拜嶽盟。

  直使:

  鴛鴦譜又點良緣佳話,桃園誓還添英雄名聲。

  不知莊浩能否敵得過那四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