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一直都很後悔當年自己強勢的決定，的確是他錯了。

  身為曾經經曆過的那種痛，為什麽，當時還要讓自己的兒子去體驗一遍？

  “弟弟……”墨霆謙的唇齒饒了一圈，淡淡念出這兩個字。

  是，當他調查到厲千尋最後的身份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厲千尋，竟然是他的弟弟。

  他查，他找，翻遍了過去的一切，原來很多事情，不是他曾經認為的那樣。

  平白無故出來一個弟弟，也還真是可笑。

  老爺子淡然自若，氣定神閑，一絲遺憾的語氣，夾雜在嘴角旁，而眼中，是彌漫出的失望與愧疚，或許，這是件他不願意提起的事情，但是到最後，他還是說了：

  “當年你父親，最先認識的，是他母親，還把人帶進家門，說除了他母親，誰都不會娶。那時候，我就不同意，你母親就和他有過婚約，我們兩家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都期盼著他們快些長大，好結婚生子，按照我們給他們設定好的人生軌跡行走，這一生，應該是幸福美滿的。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父親忤逆而為，為了護著那個女人，處處跟我較勁兒，來逼我毀約你母親和他的婚事，我怎麽會答應，是我，讓她母親消失了，一年後，你父親就同意和你母親結婚，原以為你父親真的是從頭來過，想好好和你母親過日子，在生下你之後，幾年了，你六歲那年，他牽著那個女人的手，懷著孕，找上門來，我當時真是氣瘋了，沒想到，他還是死心不改，原來這些年，他們都沒斷，斷的，隻是我們所以為的美好假象，殺的我們措手不及，我讓那個女人離開，你父親說，隻認她，我當時真的是氣到不行，一氣之下，將他們倆直接哄走，我沒想到，他和那個女人還有臉懷著孩子找上門來，這是氣死當年的我了。”

  可是愛情，真是世間無法最預料的事情。

  “你母親說，她累了，有你就夠了，那些年，我不知道這個兒媳婦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外麵有人，一直都沒說，你母親也不生氣，也不惱，反而就像是釋然的說成全他們，後來我才知道，你母親告訴我，厲千尋的母親，也是同樣煎熬，那時候，她為你父親打掉了兩個孩子，後來，是你父親死死不肯放手，兩個女人，說到底應該也都是無辜的吧，一個愛錯了，一個被愛錯了，錯終歸在我身上。”

  “那墜機的事情……”墨霆謙突然想起什麽，著急詢問老爺子，後者捋順蹙起的眉眼，淡淡的說，“你母親性子軟，生下你時，就已經鬱鬱寡歡，你父親對她……唉，自得知自己嫁給你父親後，知道他母親為你父親打掉了自己的親骨肉，決心來成全你母親和你父親，愧疚自責，霆謙，我騙了你，不是墜機，你母親，是在你很小時，出國留學，喝下安眠藥自殺的。她是個好媳婦兒，是我對不起她，我兒子，也對不起她……”

  說到這兒時，能明顯聽見老爺子話裏的顫抖，一種埋沒在心底，重新撥見陽光，那種深深的迂回在胸腔之內的自責，愧疚足以震撼到每個人。

  是懷有最真摯的道歉，“我經常在想，如果當年，不是我們兩家，硬逼著他們結婚，如今，是不是各自，都會幸福美滿，膝下成雙，而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墨霆謙有那麽一兩秒的呆滯，他回憶起童年看見的那架飛機墜毀，以為，就是飛機惹的禍，那一刻，他真的忘記了，什麽是悲傷。

  分離，原來就是再也見不到他們。

  嗬，忽然想想，無比的可笑。

  “爺爺，我寧可當初您直接告訴我這些真實的事情，為我編製一張美好的網，我是個男人，不需要這些。”唇齒涼薄的說道這些事情，男人的眼底，腥紅又有些濕潤。

  “霆謙，這件事，是我的錯，爺爺當初，是念在你小，我不得不隱瞞掉這些事情。”

  “隱瞞有用嗎？想過這一天，還是會被我知道嗎？”

  他尖銳的眸光，像一根劇毒的銀針，狠狠紮向老爺子的心髒。

  “你母親是最無辜的，我知道，我為我有她這樣的兒媳婦而感到驕傲，也是我的錯，一開始，就不應該讓那些發生。”

  墨霆謙真心覺得自己不想再聽任何過去的事情。

  這最近的事情，已經令他煩躁無比，這件事，隻增加了他更多的心裏負擔。

  撐著額頭，男人的心，意外的感覺絲絲抽痛。

  母親的黑白照，他還有保存，想了，就會拿出來看看。

  那是一張屬於三個人的全家福照片，那上麵的她，笑容燦爛，壓根一點都沒有老爺子所說的壓抑悲傷。

  “當時，其實那並不是你母親第一次自殺，早在之前，還有另外一次，得知你母親自殺後，你父親和那個女人都跑來了，那個女人不停的跟你母親道歉，跪在地上求她原諒，說對不起她，而你父親，也是一樣。你母親當時告訴我，她說不怪他們，這是感情上的事情，她自己也有錯，錯在，她以為，自己可以融化你父親心裏的那一畝三分地，以為，她能做到更好，讓他忘記那個女人，她說，如果還有一次選擇，她一定不會再選擇和你父親結婚，她後悔自己沒看清自己，她早就應該明白，你父親永遠都不會喜歡她，她比那個女人出現的早，來的早，進入到他的世界，什麽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但是那彎月亮，還是一如既往照進了其他人的心裏，她根本走不進他的世界，你父親用情專一，是個好男人，可是一想到她無法擁有他，從最先的看一眼就足夠，到最後眼底揉不進沙子，她直言，覺得自己隻有死，這個心結才能永遠不去在乎這些。”

  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往往，比自殺還難受。

  比自殺都可怕的事情，那自殺，還算的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