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醒來時，嘴裏剛好回嗆了一下，滿腔，都是苦藥的味道。

  她聞見那淡淡的苦澀包裹自己，碗裏，也都已經喂的差不多了。

  “醒了？”

  眯開眸子，看清楚眼前的人，清潤略微沙啞的嗓音，削尖的下巴，還是他。

  他陰柔平靜的視線好似什麽都沒發生，冷冷的一張臉孔，寡淡暗沉。

  霍寒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手摸肚子，“寶寶，寶寶怎麽樣了？”

  她記起來了，她摔倒了，而且，渾身上下都好痛。

  彼時，“噔——！”

  厲千尋將藥碗放在桌子上，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重重的力直接壓在上麵，不悅的看著她，指尖，用力撅住她的下巴，“霍寒，一聽見他來了，就那麽迫不及待？”

  “我沒有，我是在擔心我的寶寶。”

  霍寒著急解釋，腦海裏，隻要她回想一下，就感覺哪根神經在暗暗緊繃，很痛。

  她當然還記得他說墨霆謙要來了，可是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寶寶，其他的，她無心應付。

  厲千尋冷笑了聲，偏偏道：“他來了，如果他敢闖進這裏，我會立刻派人殺了他，你傷不傷心？”

  他的指尖，明察秋毫的感受到她那一刻的緊張。

  “你在胡說什麽？什麽時候你手上沾滿了那麽多人血？殺人是犯法的！”

  霍寒一邊跟他講道理，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她想知道，究竟孩子怎麽樣了。

  厲千尋的眼底早已經穿過無數洪流，取之而來的，是掩飾於眼底之下的平靜。

  他將床頭櫃上的紙捏在手中，兩指夾過，剛剛用於包裹那抹齏粉的紙張，此時，安靜的出現在女人的麵前……

  “我後悔了，這個孩子，不能要。”

  他毫無猶豫的就對她說，殘忍的唇角牽動一二。

  完全不知道，此時這對一個女人來說，他的行為，無異於是從肉長的心髒剜下一塊肉，鮮血淋漓。

  過分的殘忍。

  霍寒雙眼發怔，接近顫抖，渾身剛剛經曆一遍碾壓，現在，徹底將她放在隨時火車而來的軌道上，靜靜死去。

  “打胎藥”三個字，是那麽的明顯。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輕到哽咽的聲音，質問他，而後，徹底爆發：“啊啊啊啊！厲千尋！我恨你！我恨你！”

  撕破喉嚨的呐喊，霍寒的眼底快要滴出血淚。

  身邊的枕頭，已經悉數砸在了他身上，被子，被柔細的指尖用力抓緊，一道道褶皺，快要把輪廓都弄破。

  剛剛本就蒼白的臉，這時候，憔悴的失去了所有色彩，一絲生氣全無。

  “我恨你！你為什麽不去死！你才該死！你就是人渣！是我打心底裏最惡心反胃的人！我根本一刻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滾！給我滾啊！”

  她的身子還很虛弱，每呐喊一句，就要深深的呼吸，嘴角咬的破血，可是，就是憑著內心痛苦到無處釋放的那點，她整個人，才有這麽一絲力氣！

  “厲千尋，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的！絕不！”

  手指，身子，雙腳都無法穩定的下床。

  霍寒大聲痛哭著，掀開被子，她整個人就跌到床下，頭上的繃帶還是新鮮的，這會兒，血跡又印上來了。

  與那一夜的濃雨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孩子……我的孩子……

  “恨我是嗎？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我了？”

  男人挑起尖細的下巴，唇腔之中，釀出一股涼涼滲人的笑，儼然，惡劣卑鄙到極致。

  “滾！”

  霍寒甩開他的手，臉一扭，可是力氣太懸，踉蹌了下，驚魂那瞬間，因為要臉碰地麵，他抱住了她。

  “你要這麽想，他的孩子沒了，我的……”

  “讓我死吧，行嗎？”

  霍寒聽著他可笑殘忍的話，無盡的冷意，就那麽容不下一個無辜的孩子嗎？

  她說過孩子生下一筆勾銷，為什麽，他還要那麽殘忍？！

  她隻恨自己無能，拜托不了他的束縛。

  如果可以，下輩子，哪怕是一秒，再碰上他，她寧願去死！

  “說什麽氣話呢？嗯？”

  厲千尋捧住她的臉，不顧她的意願落下密密麻麻的淡吻。

  細細吻著她的腮邊，就要碰上唇，霍寒緊緊抿唇，眼神，從沒這麽一刻犀利。

  陰柔的鳳眸，涼薄冷情的杏眸，狹路相逢。

  “為什麽不賜給我一杯斷腸毒藥？要這麽折磨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還是從來就沒有過心？”

  “給你了，你弄丟了。”他不疾不徐的道，絲毫有恃無恐。

  “知道嗎？我每聽你說一句關於我的話，我不覺得那是在對我的表白，我隻覺得惡心，深入骨髓，綿延骨石之惡心，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涼涼的眸子終歸是染了半層寒霜，和隱忍摻雜在一起。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做什麽，那是我的自由。”

  霍寒感覺心徹底停止了跳動，她的脖子，像有什麽東西遏製住，一絲一縷，都難逃那份壓抑在心口，無法言的苦。

  張嘴，就好像某處牽動羈絆，無法讓她尋求到力氣支撐下去。

  她停止了哭泣，自己也不知道何時眼淚哭幹了，可嘴角還在流血，活生生咬破的。

  痛啊，痛至每一根神經，都在與她較勁，故意扯疼全身。

  誰來分擔她的這種傷痛……

  原來一年前不是她最無助的時候，還有今天這麽一刻在等待著她。

  終其一生，難逃他一手造成的惡果。

  她是有多不幸，不堪的人生，都是他兩筆親手劃上的！

  雙目變得空洞破碎，整具身軀無法形容的僵硬，幹脆，稱為能移動的活死人，霍寒現在的狀態就是這樣。

  “不說話了？”

  厲千尋放著一隻手在她眼前晃晃，她的眸光，依舊原樣，沒有絲毫意外。

  男人嘴角勾起，十分愉悅，“沒了就沒了，再懷一個，別再說廢話讓我不開心，嗯？”

  最後的尾音，一絲絲威脅。

  “厲總，不好了，墨霆謙他們真的追來了！”

  外麵的聲音突降，打斷了二人談話，厲千尋看過去。

  霍寒一直坐在地上，睫毛，聞言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