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丁鑫戴著口罩、帽子，隻露出一雙亮而有神的眼睛，手機掛在胸前，右手提著兩份餐，在人流中擠進電梯。

  手機叮地一聲響，他左手迅速地一扶手機，一行字躍入眼簾：通知您一下，姐今天心情不好，您將會收到三條差評！

  丁鑫驚了下，馬上回憶剛才的送餐過程，惠華大廈送了六份餐，分屬於不同的顧客，對麵小區送了十幾份，記不清誰是誰了，十字路口那家超市倒是一下點了三個單，都是他送的。

  他放下手機，手指撫了撫眉頭。

  送餐並沒有超時，接餐的是位四十幾歲的女士，冷著一張臉，隻接了餐，一個字沒說。他自認自己的態度是沒有問題的。

  這要是差評會挨罰的，掙個錢不容易，要是這麽被罰了去？

  丁鑫眉頭籠成一團。

  玥玥在屋裏整理東西。

  把自己的衣服疊好放到衣櫃裏，把學習桌上的東西歸置好。

  老媽心情不大爽利，她得小心表現著點兒。

  抽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埋頭疊衣服的玥玥馬上抬起頭，拉開抽屜把手機抓到手裏。

  丁鑫竟然回了她一條信息：尊敬的顧客您好，我幫您點杯奶茶降降火氣吧，將奶茶送到哪裏比較合適？

  玥玥扁嘴：“竟然想用一杯奶茶消掉三個差評？”她手指在手機上啪啪點擊，停了一會兒，將信息回了過去。

  丁鑫送完餐，匆匆下樓，大長腿一邁，跨坐在車子上。

  那個陌生號碼再次發來了信息，八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要奶茶，不要手機！

  丁鑫恍然頓悟，低語了聲：“是小屁孩！”

  是那個威脅他的小屁孩。

  那晚之後，他曾經猶豫過，是不是要按照小姑娘說的，給她買部手機送上門。可他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事情太過離譜。

  一個六歲孩子的話，能信多少？

  她比同齡孩子要早熟太多，萬一是跟家長鬧什麽叛逆呢？

  他不送上門，止不定玥玥的父母還不知道什麽，萬一他一送上門，那位大名鼎鼎的樊董事長揪著他不放怎麽辦？

  他思慮再三，打消了送手機的念頭，權當那個晚上是做了個夢，他沒碰見小屁孩，他們沒有一同吃過小龍蝦，他也沒有送過她回家。

  一切都當沒有發生過！

  沒想到，小屁孩竟真的記得他的手機號碼，自己找過來了！

  丁鑫盯著那八個字看了好久，表情有點兒苦惱，有點兒糾結，很久之後，他慢慢回了條信息：以後，哥哥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信息剛發出去，緊接著便收到了回複，這次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好。

  丁鑫對著那個字笑了。

  玥玥哪裏像個六歲的孩子，是個小人精才對。

  沒能按計劃出國的金晴心情有些煩亂，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給好朋友打了個電話。

  “工作忙完了？”金晴問。

  “累得腳不沾地，要不是情況特殊，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你和玥玥送去機場，”說到這裏，李之也深呼吸一口，“哎，不對呀，你這是在哪裏給我打的電話？”

  “沒走成！”

  “沒走成？”

  金晴語氣平靜地解釋：“樊霧把我們給接回來了。”

  “幾個意思？樊霧這是要幹什麽？”李之也奇怪地問，“不是樊霧建議你出國的嗎？這怎麽又改了主意？”

  “可能霍文誠那邊給他出了什麽難題，玥玥這孩子，動轍說爺爺告訴她什麽秘密，樊霧聽心裏去了，所以建議我們先不要走。可能想驗證下孩子話裏的真假。”金晴歎氣，“反正玥玥這孩子啊，最近是越來越不省心。”

  “你千萬別這麽說，大人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孩子身上。玥玥又漂亮又可愛，這是老天送你的禮物。說真的，玥玥太聰明了，是我見過的小朋友當中最聰明的一個。雞兔同籠這樣的題目，沒人教，玥玥都能算出來，智商相當高了。”

  李之也告誡金晴，“我跟你說，蘇芳意的出現影響了你的心緒，你自己心裏不舒服，可千萬別把壞情緒轉嫁到孩子身上，孩子是無辜的。懂嗎？”

  金晴表情怔忡，半天才輕輕“嗯”了聲。

  通完電話，金晴想到自己對玥玥無端地發脾氣，心裏湧上了一絲絲愧疚，她慢慢走到玥玥臥室門口，抬手輕輕叩了兩下。

  正站在書桌跟前低頭玩手機的玥玥，腦袋猛地一震，非常迅速地將手機放回抽屜裏，隨手一關，背著雙手站到書桌旁，那謹慎的樣子就跟要見老師一樣。

  兩隻眼睛忐忑地望著門口方向。

  金晴敲了兩下門之後，輕輕將門推開。

  屋內的一切令她微微怔了下，床單平平整整的，幾乎看不到一絲褶皺，被子疊得四四方方的。小書桌收拾得幹淨清爽。

  金晴側目：“你收拾的？”

  臨走前的臥室可不是這樣的。

  玥玥乖巧地點頭：“媽媽太累了，我不想媽媽太辛苦，就自己收拾了，”她討好地問，“媽媽，你看我收拾得好嗎？”

  小孩子刻意討好的表情，令金晴內心的愧疚感莫名擴大。

  她蹲下，衝玥玥招了招手。

  玥玥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金晴伸出胳膊，輕輕抱住了她，“玥玥，媽媽最近心情不好，時不時地會吼你，玥玥傷心吧？”

  玥玥緊緊小鼻子，裝模作樣地回答：“玥玥一點兒也不生氣，玥玥愛媽媽，很愛很愛。”

  金晴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她更緊地抱住玥玥，“玥玥真是好孩子！”

  到了下班時間，員工們三三兩兩地離開辦公大樓。

  樊霧沒走，一直待在辦公室裏。

  霍文誠離開的時候，特意過來轉了圈，他沒進辦公室，而是找到何方，挺小聲地問他：“董事長今天心情如何？”

  何方滿臉堆笑：“挺好的。”

  霍文誠笑著警告，“今晚董事長要接受采訪，千萬別惹他不高興。”

  何方：“霍總就放心吧！”

  霍文誠比了個八的手勢，“晚上八點，準時到啊！”

  晚上七點五十分左右，霍文誠趕到了電視台，精致的西裝遮掩了他臃腫的身材，如沐春風的笑容讓他看起來頗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模樣。

  蘇芳意身著紅色的禮服，笑容可掬地迎出來。

  “霍總，您太準時了。”

  霍總上下打量她，“蘇小姐今天真漂亮。”他朝四周看了眼，“樊董來了嗎？陳東慧女士呢？來了嗎？”

  蘇芳意忙道：“陳東慧母女七點半就來了，我們已經大致進行了一下彩排，問題不大。樊董事長還沒來，”她用手撫了下頭發，“第一次跟樊董事長這樣的大人物做節目，還是直播，這不進行彩排我心裏挺沒底的。”

  她之所以將時間定在了八點，為的是抽出時間跟樊霧進行一下簡短的溝通，防止出現什麽直播事故。

  可時間慢慢指向八點，她連樊霧的影子都沒見著。

  霍文誠想了想，側身到一邊打電話。

  “何方，董事長到了嗎？不是說好了八點嗎？”

  那頭的何方把手機遞給車子後排的樊霧看了眼，樊霧微微點了下頭，何方拿回手機，“霍總，臨時有點兒事情，董事長說他已經把采訪的題目都準備好了，到時候直接采訪就可以，你們先進行吧。我們一定會趕到。”

  “出了什麽事情，八點半趕不過來？”

  “沒什麽大事，最早八點半，最晚八點五十分，一定到。可以讓主持人先采訪陳女士母女，樊董說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影響節目進行，這點請霍總放心。”

  霍總收了線，轉身對候在一旁的蘇芳意說道：“樊董最晚八點五十分到。”

  “那怎麽行？根本沒時間準備了。”

  “沒關係，你可以先采訪陳東慧母女。”

  事已至此，蘇芳意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霍總，這是我第一次直播節目，要不是您再三保證，樊董事長一定會接受這次采訪，我絕對不會這樣不經彩排直接上直播的。畢竟太過冒險。”她現在已經開始犯嘀咕了。

  “我知道。”霍文誠淡笑著點了下頭，“畢竟我們是互惠互助。”最後四個字慢而沉。

  蘇芳意表情一緊，尷尬地說道：“是的，我應該感謝霍總才對。”

  此次直播節目，蘇芳意原本要采訪的不是樊霧，霍文誠遞上了五萬塊錢，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接受了這項挑戰。

  蘇芳意想好了，隻要樊霧能來，她這檔節目必火！

  既做好了節目又拿到了好處，何樂而不為？

  兩人心照不宣地步進直播室。

  助理主持在台上指揮大家，“請大家安靜，各自將手機調到靜音，咱們是直播節目，不可以有任何幹擾。”

  霍文誠考慮了下，將手機調到了靜音模式。他對樊霧還是有信心的，樊霧此人，言出必行，他說好了八點五十分之前到，那就一定會到。

  城區逸然小區門口，當時針指向八點之後，樊霧果斷地推門下車，何方匆忙跟在了後麵。

  他小聲道：“霍總家住在五樓，唯一的女兒出國了，我剛才看過了，屋內亮著燈，應該是霍夫人自己在家，或者還有保姆。”

  樊霧點了下頭，加快腳步往前走。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站到五樓東戶的門口，何方輕輕摁動門鈴，門裏傳來一道女聲：“誰呀？”

  何方回答：“霍夫人，我是何方，霍總讓我過來取點兒東西。”

  霍夫人打開房門，當瞧見門口杵著兩人，她愣了下，“這位，是樊董？”

  樊霧真人竟站在她家門口，她吃驚極了。

  樊霧斯文有禮地打招呼：“嫂子你好，我是樊霧，霍總今晚做直播采訪需要副畫，我順道過來取一下。”

  “畫？”霍夫人撓撓頭，“沒聽他提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