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清晨。

  玥玥坐在大鏡子前，金晴站在她的身後，拿著梳子幫她梳頭。鏡子裏的小姑娘乖巧可愛，粉粉嫩嫩的臉頰，像紅蘋果一樣飽滿光潤。

  金晴的長相屬於清冷淡雅型的，長發披肩，五官冷凝。

  玥玥盯著鏡子裏的金晴，問道：“媽媽，我今天還不上學嗎？”

  因為爺爺的葬禮，她連著幾天都沒有去學校了。

  金晴“嗯”了聲，“一會兒我們去奶奶家。”

  “那，”玥玥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爸爸呢？”

  金晴手一頓，“他自己會去的。”

  自從結婚後，這個家基本上是屬於金晴的，樊霧很少來，逢來必是有事。六年多下來，兩人過得是井水不犯河水。

  金晴目前是播音主持，生孩子之前，她是電視節目主持人，請了一年病假之後，再回去，她曾經主持的節目已經被新人給搶了去，她便轉去做了播音主持。

  這個時代聽收音機的人少之又少，可想而知節目的收聽率了。

  但金晴不在意，上班認真錄節目，下班專心教孩子，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

  跟同事之間關係相對疏離，以至於她結婚生子這件事情少有人知。好多同事還以為她是大齡未婚，偶爾還有好事的人在背後議論，說她高不成低不就，嫁不出去。

  金晴就聽聽，沒當回事。

  她懶得去解釋。

  幫玥玥梳好頭，金晴把梳子放回桌上，左右端詳，“寶貝真漂亮。”說完，她彎腰親了下女兒的臉頰。

  玥玥表情僵了下。

  六歲的身體裏駐紮著十六歲的靈魂，她不太適應這麽年輕漂亮的媽媽親自己臉頰。

  叮咚！

  門鈴的響聲吸引了金晴的注意力，她摸了下女兒的腦袋，“我去看看。”

  玥玥眼睛骨碌碌一轉，嗖地從椅子上滑下來，兩條小腿扒拉扒拉奔向門口，嘴裏歡呼著，“是爸爸，一定是爸爸。”

  她踮著小腳將門打開。

  驚喜的表情瞬間聚攏到她臉上，她激動地喊了聲，“爸爸！”

  不得不說樊霧長得實在是太帥了。一米八五的身高，帥氣俊朗的外表，配上一身得體的西裝，簡直比明星還明星。

  他神色有些疲憊，麵對小姑娘興奮的樣子，他表情呆了一瞬，語氣敷衍地“嗯”了聲。他越過她，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

  玥玥驚喜的表情慢慢被失落所代替，兩隻欲張開的胳膊，尷尬地在空中擺了擺，垂到了身側。

  她關上門，耷拉著腦袋往裏走。

  她喜歡爸爸的顏值，喜歡媽媽的清冷自信，但是，她不喜歡這個家裏空寂的氣氛。

  女兒的失落悉數落到金晴的眼睛裏，但她沒有安慰女兒，而是倒了一杯茶，送到樊霧的跟前，像對待一個來訪的客人一樣，客氣有禮地說道：“喝點兒水吧。”

  父親的離世令樊霧痛心難過，這幾天，他幾乎沒怎麽睡。明明困乏得不行，可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傷心與難過。他隻能強撐著。

  他搖搖頭，“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去吧，今天林律師也會到，會當眾宣讀我爸留下的遺囑。”

  金晴抿了抿唇，“你，已經知道遺囑內容了？”

  樊霧態度冷凝，“一無所知。”

  金晴坐到他的對麵，“這個問題，我就不該問。”她仰頭，“感謝你這幾年對我們娘倆的照顧，我們結婚，為的就是老人家的健康著想，現在老人家走了。我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回頭找個日子，咱們把手續給辦了吧。”

  金晴瞟了眼挪挪蹭蹭靠過來的女兒，把“離婚手續”四個字縮減成了“手續”，反正樊霧是能夠聽懂的。

  樊霧淡淡看了她一眼，稍有些遲疑地問，“你，有喜歡的人了？”

  金晴聽罷，神色有些茫然，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麽，忙道：“那倒沒有。”

  “既然沒有，手續倒也不急著辦。”樊霧說道，“我很感謝你這幾年的付出，因為玥玥，我爸最後的時光還是比較幸福的。”

  “不，我感謝你才對。”金晴忙搖頭，“我媽身體不好，你從中幫了不少忙。我特別感激。”

  金晴不是跟樊霧客氣，這場形婚當中，她的確是獲益方。父不詳的女兒成了名正言順的樊家人，她母親的身體得到了很好的救治，現在活得好端端的。不為錢所愁，不為瑣事所累。

  她是真心地感謝樊霧。

  樊霧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現在可以出發了嗎？”

  金晴稍稍審視了下自己的衣著，“可以了。”

  她去臥室拿了自己的包，向杵在客廳中央的玥玥伸出手，“咱們走了。”

  玥玥沒動，眼神瞟向不遠處那抹高大的影子，直到那抹影子的目光也向她掃來，她鼓了鼓腮幫子，露出一個討好般的笑容：“爸爸！”

  樊霧顏值太高，玥玥很想向他靠近。

  畢竟有一個高顏值的爸爸是多麽幸運的事情。

  樊霧看著玥玥，小女孩的眼睛裏盛滿了希翼，一副特別希望他抱的樣子。

  從她出生到現在，樊霧對她都是淡淡的。形婚而已，他沒打算讓自己進入丈夫和爸爸的角色。他刻意跟孩子保持距離，為的就是離婚後的日子，不至於受到任何牽絆。

  金晴能理解樊霧的心情，她凶巴巴地瞪了眼女兒，“玥玥，走了。”

  她靠近女兒，不由分說拉住她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靜默不動的樊霧在這個時候開了口，“一起走吧。”

  金晴表情怔忡地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他所謂的一起是什麽樣子。

  就見樊霧慢慢走到兩人身前，他走到玥玥左手邊，猶豫了下，慢慢牽起玥玥的左手，輕輕握了下，說道：“走吧。”

  玥玥嘴角翹起了小小的弧度，樂顛顛地喊道：“爸爸，媽媽，走嘍！”

  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這一刻的玥玥，看起來就是幸福的樣子。

  樊家別墅裏。

  陳東慧和女兒張一婷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跟前的茶幾上是已經打開了的筆記本電腦，母女倆的腦袋湊在電腦屏幕跟前，一起欣賞視頻。

  視頻裏播放的正是樊亭力臨死前錄下的那段。

  剛看完，張一婷興奮地叫了聲，轉頭抱住陳東慧的肩膀，驚喜地喊道：“媽媽，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陳東慧的臉色興奮地通紅，“老樊親口說的還能有假？不管怎麽樣，這是他臨死之前錄下的，是最具效力的遺言。你和樊霧的遺產一樣，他能繼承多少，你就能繼承多少。他是樊氏的董事長又能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得跟你平起平坐？”

  張一婷啊啊叫了兩聲，“媽，我都不相信這會是真的。”

  她畢竟是繼女，樊亭力活著時對她並不親熱，她雖然期待樊家的財產，但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兩母女興奮激動，樊亭力的死沒有令她們感到傷心難過，反而是高興開懷。

  陳東慧說道：“我就說吧，你不用擔心，先等等看。這不就等著了？你繼承了一大堆遺產，上不上大學又有什麽關係？”

  張一婷學習成績一般，今年剛參加了高考，考試成績出來，連個普通一本也沒考上。陳東慧卻不著急，讓她在家裏等等，看情況再決定複不複讀。

  原來打的就是樊家財產的主意。

  外頭傳來敲門聲，陳東慧迅速推開女兒，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低聲勸告女兒：“葬禮剛過，千萬注意表情。”

  可以高興，但不能在律師和樊霧跟前得意忘形。

  “林律師來宣讀的遺囑，會不會對遺產分配有影響？”張一婷肅了肅臉，低聲問道。

  “放心吧，”陳東慧安慰女兒，“樊亭力的遺產不留給兒子留給誰？”

  “那萬一遺囑上說全留給樊霧呢？”張一婷還是不放心，突如其來的好事砸到頭上，她總擔心會有什麽閃失。

  “如果是那樣，咱們隻要放出視頻，樊霧就得分你一半。”陳東慧胸有成竹。

  張一婷終於是放心了，腳步輕盈地跑去開門。

  樊霧一家三口和林律師，一起走了進來。

  陳東慧裝出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坐在沙發前有氣無力地打招呼：“你們來啦。”

  樊霧點了點頭，“阿姨好。”

  金晴跟著打招呼：“阿姨好。”

  玥玥不用他們告訴，脆生生地喊道：“奶奶好，姑姑好。”

  陳東慧努力壓抑著內心的興奮與緊張，招呼眾人，“快過來坐吧。”

  八年的辛苦和付出，終於在這一天等到了回報。

  樊霧對這個繼母的態度始終是不冷不熱的。她進門的時候，他便不喜，但也沒表示出明顯的反對。現在父親去了，他更不會有什麽親切的舉動。

  眾人在沙發兩側坐下，律師站在正前方，當著大家的麵，拿出了一個密封好的文件袋，小心拆開。在讀之前，他解釋道：“這是樊老先生三年前便立下的遺囑，真實有效，我現在可以宣讀了嗎？”

  張一婷迫不及待地說道：“快讀吧！”

  她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