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

  墨修筠與陳煦商議完畢時，已至戌時，二人本欲從後門走，卻見掌櫃的一溜小跑向二人跑來。

  “何事？”陳煦問道。

  “今日有名女子拿著凡少爺雕的玉佩前來。”那掌櫃的低頭稟報道。

  “大哥雕的？”陳煦不可置信道，“我跟他要了那麽多年，他連指甲蓋大的東西都不給我雕，如今居然雕給了個姑娘？快說說那姑娘什麽模樣？”

  “那姑娘身穿一身紅裙，帶著麵紗，小人沒看到她長相如何，不過看她眉眼極美，應是美人無疑。”那掌櫃道。

  “她身邊可跟著一黃衣一紫衣兩個丫鬟？”陳煦皺眉道。

  “正是，正是！”那掌櫃急忙點頭道。

  “她可走了？”陳煦看了一眼靜默在旁的墨修筠問道。

  “走是走了。”那掌櫃沉吟片刻道，“可她的馬車還停在門口。”

  “人走了？馬車卻留下了？”陳煦奇怪道。

  “是，小人也覺得奇怪，派人去打探了一下，聽對麵茶樓的小二說，那姑娘帶著那名黃衣丫鬟在樓上坐了兩個時辰，方才買了兩匹馬向城外去了。”那掌櫃急忙回道。

  “你說她出城了？”墨修筠突然道。

  “應該是，徑直往西去了。”那掌櫃恭敬道。

  墨修筠聽完大步向正門走去，陳煦“哎呀”了一聲，無奈跟上，邊走邊道，“她出城便出城了，你操什麽心。哎~哎~你等等我。”

  墨修筠與陳煦走至琳琅閣門口，果不其然停的是皇蛾的馬車，二人又向茶樓詢問。

  那小二與掌櫃所說一致，墨修筠上樓時，屋內尚未來得及收拾，茶水尚溫熱，可見二人剛走一會。

  墨修筠轉身剛欲出來，卻見門後地上似有什麽東西，他走過去一看竟是一枚羊脂白玉佩，上麵雕著叢叢青竹。

  “果真是大哥雕的。”陳煦從旁嘖嘖道，“可是我怎麽覺得這般眼熟？”

  陳煦還未想起從哪見過，墨修筠已然大步走下樓去。

  “喂喂，你等等我。”

  西山寺

  皇蛾進門之後，大門轟然閉合，眼前依舊是一條地下通道，卻比先前的牢房更為明亮。

  皇蛾繼續向前走，不過片刻眼前豁然開朗，一間間地下屋舍圍繞著中間一座人工池。

  靡靡之音中半裸的女子或靠或躺在池水邊嬉戲，幾名僧人夾雜其間懷中正摟著女子玩樂。

  如此香豔的場景，與柳巷比竟不遑多讓。

  皇蛾身在水池上方，身影正倒映在微微晃蕩的水麵上，圍坐池邊的人們見那影子轉頭看向上方，卻突然有人推了皇蛾一把，替代她站在了台上。

  皇蛾被推倒在地，抬頭一看，推她的人竟是一名書生。

  那書生麵朝池水尷尬的笑了笑，等了片刻見無人再注意，才趕緊蹲下身來，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向皇蛾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皇蛾見他並無惡意，便跟著他順著通道下方的樓梯走了下來。

  那書生帶著皇蛾轉來轉去，終於找到了一個背人的地方。

  他轉過身麵色有些複雜，看了皇蛾片刻才小聲道，“郡主怎麽會到這裏？”

  “你認識我？”皇蛾驚道。

  “小人陳岩，郡主想必已經不記得了。”陳岩拱手道。

  “陳岩？”皇蛾細細回憶片刻，忽然道，“我記得你。”

  “難得郡主還記得小人。當年之事，是小人之過。小人在此給郡主賠罪了。”陳岩邊說著邊後退一步深深一躬道。

  “不必如此，你怎會在這裏？這又是怎麽回事？”皇蛾問道。

  “當年小人向郡主為李善人討公道，被郡主關了起來，小人本以為這輩子不是被關在牢裏就是命將終於此時了，可沒想到第二日小人便被放了出來。”陳岩麵色微紅道。

  “小人那時心有不平，欲為李善人討回公道，所以便留在京都暗自查訪。”陳岩說到這頓了一下。

  良久才舒了一大口氣，似有什麽難以接受的事般，沉聲道，“可沒想到，李善人根本就不是什麽善人，他四處遊商拐賣良家女子販賣，之所以四處做善事不過是在為他自己遮掩一二罷了。”

  “這西山寺，就是他曾用來關押人的牢房，而這寺中的主持就是他的同謀。若不是那主持誤以為小人是李善人的同夥，帶小人來此，小人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天下還有如此惡僧！”陳岩氣憤道。

  “雖然小人的腿是因李善人治好的，可小人熟讀聖賢書，如何能對此事坐視不理！”陳岩義憤填膺道，“小人欲逃出去稟報京都府衙，可是那主持功夫高強，又心懷戒備，小人等人被關在此處已有一年有餘，至今也未尋到出去之法。”

  “這裏難道隻有一個入口？”皇蛾皺眉道。

  陳岩搖了搖頭道，“不是，還有一個入口，用來接待來暗室的貴客，可入口處有數十人把守，根本出不去！”

  “這些女子是從哪裏來的？”皇蛾問道。

  “她們皆是當年李善人從各地拐來的良家女子。”陳岩歎了口氣道。

  “我記得我已經放她們走了。”皇蛾奇怪道。

  “郡主是放她們走了，還給了足夠的盤纏讓她們返家，可她們自認已非良家女，歸家不定會麵臨什麽樣的命運，還不如留在此地……真是自甘墮落！”陳岩哼了一聲不屑道。

  皇蛾聽此心內也是五味陳雜，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郡主進來之前可有吃了什麽藥物？”陳岩突然道。

  “恩”皇蛾點頭道，“服了安寧丹。”

  “服了安寧丹會三日武功盡失，這屋內有燃情的熏香，郡主若相信小人，不如先躲到小人屋內，待過了三日武功恢複，再強闖入口便可出去。”陳岩突然道。

  皇蛾抬頭望著他，見他目光真誠便點了點頭。

  陳岩見皇蛾竟然相信他，忍不住綻開笑容，可他剛轉頭欲帶皇蛾離去，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陳官人！”一名半老徐娘走到陳岩麵前道，“奴方才就覺得奇怪，陳官人向來不愛在池邊走動，怎麽今日卻站上了高台。原來是偷偷藏了個美嬌娘！”

  那女子說完搔首弄姿的向陳岩麵上甩了甩手中紗巾，眼卻直向皇蛾瞄去，“呦，陳官人是從哪弄來的如此尤物。怪不得陳官人東躲西藏，可是怕被人搶了功去？這若讓主子知道了可會重重有賞。”

  “珍娘體諒。”陳岩彎腰賠笑道，“這是小人的表妹，不小心誤入此地，還望珍娘寬恕則個！”

  “呦！你哪來的如此富貴的表妹？”那珍娘假裝驚訝道，“陳官人，這親可不能亂認，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隻要入了這暗室管你是何身份，就算是皇親國戚，也隻能是主子的人！”

  “珍娘，您就當沒見過我兄妹二人，放我妹妹一馬吧！”陳岩求道。

  “咯咯~”脂粉擦的厚厚的珍娘故作姿態的掩唇笑道，“陳官人，奴可做不得這主，你不如親自去問過主人吧。來人，將她關起來！”

  珍娘說完，突然躥出兩名健壯的僧人，一人鉗製住陳岩，一人拖住皇蛾向池邊最大的屋舍走去。

  柳巷

  “清淩？清淩你可有哪裏不舒服？”殷流風背著清淩顫悠悠的向著紅樓小門走去。

  見清淩不回話，殷流風急道，“清淩，你怎麽了，可是哪裏疼？”

  “我無事。”清淩趴在殷流風背上嗡嗡回道。

  “無事便好，我們到了，你看！你在堅持一下！”殷流風用盡全身力氣向紅樓衝去。

  身上披著殷流風外套的清淩，眼中含淚默默的看著背著自己的殷流風。

  從前自己總覺得他吊兒郎當，又曾暗殺過小姐，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因此愛與他鬥氣，如今方知他是這世上最值得依靠的人。

  回想他方才為了自己受盡屈辱跪地求饒，甚至遭受毒打，她就覺得心好似被火煎烤一般的疼痛，那痛甚至比自己身上遭受的一切還要痛。

  “咚咚咚！開門！”殷流風用力拍打紅樓後門。

  可半天門才打開，楚嫣嫣一臉驚訝的望著二人道，“快進來，發生什麽事了。”

  殷流風還未來的及說話，撲通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殷流風！殷流風，你快醒醒，你起來啊！嗚嗚”清淩打了個滾自地上起來，一邊哭一邊用盡渾身力氣去拽殷流風。

  可此時殷流風卻毫無反應。

  “嗚嗚，你起來啊，我再也不跟你鬥嘴了，你起來啊！”清淩哭喊道。

  “好了，他不過功力耗盡氣血攻心暈過去了，明日便會醒來。”楚嫣嫣低頭查看完道。

  “嗚嗚嗚！”清淩聽此才放下心來，一晚上所受的委屈與方才的擔憂一下席卷上來，她趴在殷流風背上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怎麽了這是？清淩？哪個狗東西欺負你了！”紅娘聽見動靜也趕了過來，見清淩一身狼狽大驚失色道。

  “紅娘！”清淩撲到紅娘身上道，“小姐呢？快告訴小姐不要上當！”

  “郡主？”紅娘低頭聽清淩說完，急道，“嫣嫣，快去侯府看看郡主可有回去！”

  西城門外

  “你到底要去哪啊？”陳煦見墨修筠終於停下，勒停馬道，“她出城也不代表是有什麽意外，再說你知道她去哪了麽？”

  “我沒讓你跟著我。”墨修筠連一個眼神也沒空給他，沉聲道。

  “我賤行了吧！”陳煦翻了個白眼道，“這就一行馬蹄印，你看什麽呢！”

  “這馬蹄印如此深，不像女子騎馬經過的痕跡！”墨修筠說完，駕馬向著沒有馬蹄印的方向而去。

  “馬蹄印深淺都能看出是男是女？”陳煦驚道，“你簡直…喂，你等等我，往前走就一座西山寺，那裏早就燒禿了，她去那裏做什麽！你肯定是猜錯了！喂！”

  可他喊了半天，墨修筠卻越來越遠，陳煦隻好揚鞭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