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傳來的“砰砰”聲，驚醒了對視的二人。

  皇蛾急忙撇開眼，不自在的動了動，剛要說話，墨修筠突然捂住她的嘴巴，輕聲“噓”了一聲。

  墨修筠聲音才落，便聽上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陛下，可有好些？”

  皇蛾驚的瞪大了眼，說話的人竟然是蕭甚江，陛下？難道成武帝也在上麵？

  皇蛾凝神細聽，卻隻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並沒有聽到有人回話。

  “哦，對，臣忘了，陛下如今說不了話了。”蕭甚江自言自語道。

  蕭甚江說完站定，腳步聲正停於二人上方。

  “陛下可知臣今日外出找到了誰？”蕭甚江壓著嗓子低聲道，“周雲娘，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周雲娘果真沒死？皇蛾心內道，原來蕭甚江匆匆出京竟是去找周雲娘了！

  蕭甚江又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傳來凳子挪動的聲音，那木頭摩擦地麵產生的尖銳聲，刺的皇蛾忍不住閉了閉眼。

  蕭甚江應是坐了下來，隻聽他歎了一口氣繼續道，“陛下也許已經不記得了，畢竟這宮中的女子實在太多，陛下又怎麽會記得一個小小的婢女。”

  “可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婢女，通過徐尹的手成功毒倒了陛下。”

  “陛下不是一直讓臣去查，是誰下的毒麽？臣如今查到了。”

  簫甚江停了片刻，嗬嗬一笑，繼續道，“陛下應該很奇怪，這個婢女為什麽要毒害陛下，她又是怎麽弄到這毒藥的？”

  蕭甚江問完這些等了等，似真的在等成武帝來問他，可是成武帝此刻已說不出話來，他自然是沒有等到。

  無奈他隻得繼續道，“陛下可還記得，淧兒身邊那名半張臉有道刀疤的侍女？”

  許是成武帝回應了他，他拍掌道，“對，就是淧兒自宮外帶入宮中的那名侍女，她就是周雲娘！”

  皇蛾聽到此處，沉思道，難道周雲娘對成武帝下毒，是為了替娘報仇？可她當年早就跳井自盡了不是麽？

  等不到人問話的蕭甚江繼續自答道，“周雲娘其實本名並不叫周雲娘，她本是前吏部郎中周柄正的妻子，二人從小青梅竹馬，又育有一子，感情深厚。”

  “可周雲娘沒想到，不過參加一次宮宴，便叫她家破人亡。”

  “陛下也許不記得了，畢竟已經過了十一年。當時岑皇後過世已有一年，周雲娘因長得與岑皇後有些許相似，花園偶遇之下，竟讓酒後的陛下對她起了獸欲。”

  “她一介弱女子，失了清白，隻得選擇跳河輕生，卻沒想到又被周柄正救了回來。幸好周柄正說他並不介意，可他心中卻已對陛下藏了怨恨。畢竟身為一個男人，妻子卻被人玷汙了，是個人也忍受不了。”

  “之後的事，陛下應該也想起來了吧？”

  “周柄正勾結程明王意圖謀反，一年後被陛下滅了滿門。周雲娘因自請下堂，住在別院而得以幸存。”

  “後來，她無意間遇到淧兒，見淧兒容貌出眾，便毀了自己的臉設計被淧兒所救，好伺機再入宮中。”

  “便是連陛下與臣在宮外的相遇，也是她費盡心思設計好的。就是為了要將淧兒送入宮中。”蕭甚江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竟是她設計娘入宮來的？皇蛾雙眼圓睜，用力盯著上方，這一切的起因，竟是因為周雲娘？

  還未等皇蛾細想，蕭甚江繼續道，“周雲娘入宮之後，一直在尋找機會刺殺陛下，可是她手無縛雞之力，陛下又對誰都充滿戒心，她便一直沒有得手。”

  “她自以為她是獵人，可沒想到，真正的獵人一直都在看著她。”

  蕭甚江哼了一聲繼續道，“淧兒入宮之後，備受陛下寵愛，卻不想這寵愛為她招致了殺身之禍。尤其是當時已經如日中天的顧貴妃，顧貴妃因嫉恨淧兒奪了陛下的寵愛，偷偷派人去查了淧兒身世，她沒想到竟然查不到有關淧兒的任何訊息。”

  “可她沒有查到淧兒的身世，卻查到了周雲娘的秘密。於是她便利用這秘密威脅利用周雲娘為她做事，屢次陷害淧兒乃至最後終於惹怒了陛下，成功將淧兒鎖在了蘭宮之中。”

  “砰”一聲拳頭砸碎木板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蕭甚江似氣的狠了，語音含恨繼續道，“可她沒想到的是，即便如此，陛下也日日去往蘭宮。最後她不知從哪弄來了這南蠻的毒藥，將它交給了周雲娘，要周雲娘想辦法毒死淧兒。”

  “這周雲娘也總算有點良知，不欲害淧兒，被逼無奈之下最後隻得選擇投井自盡。幸好井中藏有密道，四通八達，她便在這密道中苟延殘喘了幾年。”

  “顧貴妃見周雲娘自盡後，便買通了禦廚，每日將散血丸混入淧兒飯菜之中，終是害死了淧兒，若不是周雲娘藏在秘道中偶然聽到了此事，我竟不知是那個賤人害死了淧兒！”

  蕭甚江說到這，語音竟有些哽咽，他道，“是我沒有仔細查驗，不知銀針竟試不出這散血丸！若我再仔細一些，淧兒也不會……”

  顧雨綾！皇蛾咬牙一字一字在心中念道！

  竟然是她害了娘！

  皇蛾眼神充血，雙手已緊攥成拳！

  一股寒風突起，將相擁的二人籠罩其中。

  墨修筠見皇蛾麵上漸漸凝出冰花，急忙握住皇蛾手腕，緊接著一股暖流順著他的手心，自皇蛾手腕流入她的經脈。

  皇蛾被這恨意衝的差點失去神誌，妄想毀滅一切的殺戮感衝擊著她的頭腦，幸好這股熱流來得及時，隨著這股暖流流過皇蛾的四經八脈，那難以抑製的恨意才漸漸褪去。

  她也隨著慢慢醒轉了過來，她抬頭看向墨修筠，隻見他雙手緊握著她的腕，深邃如海的眼中，她的身影正映在其間，那鮮少有情緒的眼中此刻卻滿含著擔憂。

  “謝謝。”皇蛾無聲說道。

  見皇蛾醒過神來，墨修筠收回內力，手卻依舊緊握在皇蛾腕間。

  墨修筠輕點了下頭，似是在回應皇蛾的謝意。

  滾燙的體溫透過夏日的薄衫傳來，逐漸溫暖了皇蛾冰冷的身軀。

  這時，蕭甚江的聲音再次傳來道，“周雲娘躲在宮中數年，就是為了殺你，後來她遇到入宮的徐尹，便將顧雨綾當年給她的毒藥交給了她。既是為了報她當年喪夫失子之仇也是為了報淧兒的救命之恩。”

  蕭甚江再次陷入了沉默，過了很久才繼續道，“我總是在想，當年若我沒有同意送淧兒入宮，而是帶她逃走，如今淧兒會不會還好好的？”

  “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機會給人後悔。”鼎興候長舒一口氣道，“這是解藥，其實陛下中毒已深，吃不吃這解藥也沒什麽意義了，左活不過半年，不過是能多說幾句話罷了。”

  蕭甚江停了片刻繼續道，“既然陛下已默許了，那臣便聽從陛下的吩咐將這解藥毀了吧。”

  許是簫甚江真將那解藥毀了，竟將說不出話來的成武帝急的啊啊了兩聲。

  又過了一會簫甚江似站起了身道，“陛下讓臣查的事，臣已經報與陛下了，就不再耽誤陛下休養了。”

  說完，簫甚江便向外走去，可那腳步聲才響了幾聲又停住了，簫甚江似轉回了身道，“臣聽聞，這毒先是奪人五感，後慢慢侵襲肺腑，那感覺……”

  簫甚江拉長聲音停頓了一會，再道，“萬蟻噬心，銷魂剔骨，陛下便好好享受一下這最後的時光吧。”

  簫甚江說完不再留戀，腳步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