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春江灩灩明月升
作者:煙煙如      更新:2021-11-28 03:27      字數:3117
  轉眼已過月餘。

  水壩的修建已至尾聲,安城卻至今沒有降下過一滴雨。

  幸好蘇文博處事周全,安城的百姓才算勉強度日。

  京都內也是風雨變換,形勢緊張。自成武帝中毒至今,朝中一應大小事務全部由簫甚江處理。

  而一直以簫甚江馬首是瞻的顧弘深此時卻與簫甚江唱起反調來,不知是因皇蛾殺了沈成之故,還是自認根深蒂固,妄想扭轉局麵,也當上一當這大雍第一權臣!

  不過,什麽原因對於皇蛾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的就是如今的局麵。

  鷸蚌相爭,她才好漁翁得利。兩人不掐時,皇蛾尚且想辦法點上這一把火,兩人掐了起來,她更要添上些柴才是。

  她雖身不在京都,但有紅娘的線報,再加上她暗中操作,簫甚江真正是被顧弘深惹毛了。

  皇蛾將紅樓的密信碾碎,揚起手灑向衝河。

  自她發現衝河大堤上這一處空地後,她每日都要來坐上一會。

  聽著耳邊波濤洶湧的水聲,望著堤下夜以繼日修建大壩的人們,她反卻覺得分外的安穩。

  “何事竟讓皇蛾郡主笑的如此開懷?”

  皇蛾僅聽聲音,就已猜到是哪個不速之客。

  她將腳下一塊碎石踢落到河裏,嘴上道,“王爺,總是喜歡這麽突然出現麽,本郡主差點被王爺嚇掉入河裏。就算真有事讓本郡主開懷,現在也隻能剩下後怕了!”

  心裏想的卻是,真希望將他一腳踢進衝河裏。

  “哦?本王竟讓郡主如此恐懼?”墨修筠撩起袍腳,隨意的坐在皇蛾身邊道,“可本王卻覺得郡主看起來像是牙根癢癢的,很想將本王視作剛才那塊碎石呢?”

  “王爺如此威武,怎能自比為碎石呢!”皇蛾背對著墨修筠撇嘴道。

  一向愛與皇蛾唱反調的墨修筠此時卻安靜了下來。

  皇蛾奇怪的轉頭看向他,隻見他深旋的墨瞳正望向洶湧的衝河水。

  “此地倒是個好地方,至鬧反而至靜。”墨修筠轉頭望向皇蛾道。

  那雙墨瞳猶如被衝河水洗煉過一般,碧波沉靜收於眼內,浪潮退去隻剩春江灩灩。

  皇蛾撇開眼笑道,“王爺此話倒是說對了。”

  二人不再說話,隻聽耳邊“嘩嘩”的水聲,水汽撲麵而來。

  堤壩上濺起的河水匯成一窪一窪的水坑,水坑邊雜草叢生,隨著明月升起,越來越多的螢火蟲在其間飄忽穿梭,將二人身周照的明亮。

  這時,一隻螢火蟲斂起翅膀,落在皇蛾手上。

  將她的纖細的手照的熒亮,猶如戴在指尖的一枚翠亮的戒指。

  “本王之前一直沒看明白,郡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墨修筠望著那隻螢火蟲突然道。

  “哦?如今王爺看明白了?”皇蛾輕笑道。

  “郡主是個性子極倔的人。”墨修筠轉頭望著皇蛾道。

  皇蛾一愣,隨後笑道,“王爺何出此言?”

  “京都中人都道郡主肆意任性,為所欲為。本王倒覺得,你不過是不滿眾人不公,索性刻意如此,讓他們都怕了你。”

  “此次賑災也是如此,你嘴上雖說的隨意,但背地裏卻思慮萬千,為了太子倒真是盡心盡力!”

  墨修筠嘴角一抿,繼續道,“你對鼎興侯也是如此。”

  “我對他又如何?”皇蛾諷笑道。

  “你心裏再清楚不過,隻不過你一直不願承認而已。”

  “你不知道就別胡說八道。”皇蛾麵色一變道。

  隨後道,“既然你如此善讀人心,那你便說一說簫甚江是什麽樣的人!”

  “可憐人。”墨修筠道。

  “可憐?他如今權勢滔天,大雍上下盡在他的掌握,如何可憐?”皇蛾失笑道。

  “可憐在他想要的都已失去。”

  “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滔天的權勢麽?”皇蛾諷刺道,“為此他不擇手段,勾結奸佞,濫殺無辜,否則他何來的這漫天的罵名!”

  “他為什麽如此急功近利,本王覺得郡主應該最為清楚!”

  “我自然清楚!”皇蛾冷笑道,“所以王爺覺得,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改變本性,犧牲他人,便是對的?若是王爺,也會如此?”

  “不,本王永遠不可能陷入如此境地。”墨修筠堅定道。

  皇蛾哈哈一笑道,“王爺未免太過大言不慚!”

  “本王想要的終將是本王的,也隻能是本王的!”墨修筠望著皇蛾一字一頓道。

  那篤定的眼神,將皇蛾看的一愣,隨後她笑道,“世事難料,王爺還是不要將話說的太滿為好。”

  “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信。”皇蛾眼角微彎道,“那就是王爺與我永遠不在一條路上。”

  未待墨修筠回話,就聽姬冰喊道。

  “你們兩個跑到這裏說什麽呢?”

  二人收斂好情緒,若無其事望向氣喘籲籲的姬冰。

  “姬先生怎麽也跑到這來了。”皇蛾笑道。

  “老夫還說你這個女娃娃怎麽老往上跑,這裏的視線真是絕佳啊!”姬冰向下望道。

  “姬先生今日不與付老辯論了?”皇蛾未答反問道。

  “哼!老夫才不想與那個老不修浪費時間。”姬冰一提起付老就氣的肚子一鼓。

  “姬先生請坐吧。”皇蛾笑道。

  姬冰挨著皇蛾另一側坐下,自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遞給皇蛾道,“這個還給你。”

  “什麽?”皇蛾接過打開一看竟是那本《水利》。

  “先生將此書給我做什麽?這不是先祖留下來的書麽?我不過是物歸原主!”

  “你拿著吧,要是哪天遇到那個死老頭,再還給他。別叫他說老夫占了他的便宜。”姬冰擺擺手不耐煩道。

  “景先生?”皇蛾道,“還未問姬先生,為何家傳古書會在景先生的手裏?”

  “此時可是說來話長。”姬冰歎了口氣道,“你可知此書是何人所作?”

  “前朝水利大家周雲鳴周前輩?”

  姬冰點了點頭道,“周雲鳴便是老夫先祖。”

  “先祖在朝為官時,因秉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他著出此書招人眼紅,不幸遭奸人所害,慘死家中。”

  “先祖本有兩子一女還有數名弟子。除了幼子與大弟子遊曆在外沒有遭此橫禍外,全數被人殺害。”

  姬冰再歎了口氣道,“那幼子名為周岸,大徒弟名為景勝。二人遊曆途中聽聞消息,急忙趕回家中,卻隻見府門已封。”

  “二人趁夜偷偷潛入府內取出這本書後,被人追殺,一路東躲西藏。周岸身為周雲鳴幺子,生下來便沒受過此等苦難,途中受不了這折磨與景勝爭吵起來。”

  “周岸覺得是此書害的他家破人亡,欲將此書毀掉。而景勝跟隨周雲鳴時間最久,深知周雲鳴一心為民,定不願將此書就此銷毀。”

  “可是,景勝畢竟是外姓,而這本書理應由周家僅剩的血脈——周岸做決定。為了避免這千古名書就此毀滅,景勝將周岸打昏,將書偷偷帶走。”

  “周岸醒後以為景勝偷了他的家傳,將景勝視為家賊,但找不到景勝的蹤跡,便也隻能作罷。後來周岸安定下來後雖教導後人水利知識,但立下家規不允許後人邁入朝堂。也是避免朝中紛亂,再遭橫禍。”

  “而景勝將書偷走後,心內不安,雖是為了保護師傳,但畢竟於理不合。所以終生沒有將書翻開過一次。並將此書封存起來,告誡後人永不可私自翻看。臨終前景勝告知後人,若有朝一日遇到周家後人,便將此書物歸原主。”

  “可沒想到,周岸隻得一女,嫁入了姬姓人家,後人也早已姓了姬姓。如此過了百年,景家後人有書卻不可看,姬家雖知此書卻再不可得。”

  “直到,老夫尚年輕時,四處遊曆遇到了那個死老頭。當時脾氣相投便結為了異性兄弟,一次喝醉才得知祖上還有如此淵源。”

  “那為什麽當時景先生沒有將書還給先生?”皇蛾奇怪道。

  “誰會將這麽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啊!”姬冰瞪了皇蛾一眼道。

  “後來我入朝為官,見奸臣當道,朝政昏庸,誰還會想著修什麽汀河!我要這本《水利》又有何用?”姬冰哼了一聲道。

  “那先生既與景先生是異性兄弟,景先生為何不直接將此書交給先生,還要借本郡主的手?”皇蛾笑道。

  “哼!”姬冰聽此更是氣的翹起了胡子道,“要怪就要怪這個死老頭,天天搔首弄姿的將老夫師妹騙了去!”

  “原來先生是被人橫刀奪愛了……”皇蛾失笑道。

  “誰!誰被橫刀奪愛了,老夫那是讓著他!”姬冰雙眼睜的溜圓道,“要不是他小,老夫讓著他一些,怎麽可能讓他將小師妹騙了去!”

  姬冰說完,眼珠子一轉望著墨修筠道,“你這女娃娃可要小心!千萬別跟老夫師妹一樣,被這些徒有其表卻花花腸子的人騙了去!”

  “本王也未得罪先生,先生何必總拿本王開涮?”墨修筠氣笑道。

  “誰叫你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著就讓老夫生厭!”

  看著墨修筠一臉的無奈,皇蛾拍手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