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羅信壓根就認不出這些佛像的名字，他見佛就拜，而且拜佛的時候嘴裏各種碎碎念，念的內容大致是這樣的：

  “這位佛啊，我雖然不認識您，但既然向你跪拜了，勞煩您保佑我賺更多小錢錢。”

  “佛啊，我還是不認識您，不過無論咱們認識或者不認識，總之請你保佑我早點回家娶媳婦。”

  “佛啊，我也老大不小了，要結婚生娃了，你保佑我明年四位嬌妻都生個大胖小子，嗯，當然充滿靈氣的小丫頭也是可以的啦。”

  “佛啊，保佑老宗要在瑪布日宮啊，這樣我就能進去找他聊天喝茶了。”

  “佛啊，難怪有那麽多人當和尚呢，話說這和尚當的何時舒服啊。就是念經口渴了一點，怎麽也不準備點水呢？”

  “佛啊，呃，算了，我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

  ……

  羅信住進大昭寺前兩天，沒有人來搭理他。

  第三天一早，他拜見了大昭寺的主持，並且獻上了禮物。

  這一次羅信先給大昭寺主持的可不是普通的玻璃瓶了，而是一尊西瓜大小的佛像。

  著一尊佛像是辛用泥土模具製作出來的，她一共製作了三個，第四個的時候泥土模具就壞了。

  本來這玻璃佛像羅信主要作用是用它們呈現到長安地區富得流油的寺廟主持麵前，讓他們用黃金交換，將他們從百姓、商人和門閥世家手裏吞下去的黃金都吐出來。

  離開之前，羅信特意帶了一個玻璃佛像出來，另外他的箱子裏還有一個體型更大的佛像，那同樣也是辛用泥土模具擺弄出來的，但製作更加精美，辛花費了很多精力才製造出來。

  辛和羅信一樣，都不信神靈，因此她完全無視那些所謂的褻瀆神靈儀式，直接就用泥土製作模具，並且玻璃產量比較高，做壞了就隨便刨個坑給埋了。

  大昭寺主持一開始還不怎麽願意待見羅信，可是當他見到晶瑩剔透的玻璃佛像時，那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裏凸出來，對著羅信連忙跪拜。

  雖然羅信知道他之所以跪拜，是因為自己手裏的玻璃佛像；不過看到之前對自己愛理不理的主持“五體投地”，心裏還是挺爽的。

  很快，他們就將這尊玻璃佛像收了起來，並且表情激動地嘰裏咕嚕一大通。

  卓邊無雪離開的時候，留了一個懂大唐雅言的僧人在羅信小院外邊，時刻聽從差遣。

  這名僧人告訴羅信，他的這一尊琉璃菩薩比黃金塑造的菩薩更加珍貴，他們馬上就會進行齋戒，然後舉行供奉儀式。

  羅信不太懂這裏頭的規矩。

  不過，他也借著這次機會，向主持詢問宗農蘇讚是否在瑪布日宮，因為他要將一件“國寶”獻給他。

  羅信並沒有說是什麽國寶，不過羅信是一名從大唐來的僧人，既然是國寶，那肯定就跟佛有關。

  雖然大昭寺主持心裏癢癢的，但出於禮儀他並沒有詢問，而是告訴羅信稍等，他差人去詢問。

  這一問就是半天時間，期間羅信在那名會大唐雅言僧人的陪同下，在邏些城裏簡單地走了一圈。

  住進大昭寺，雖然中年男人並沒有留人看守，但羅信發現大昭寺四周還是有暗哨，他們時時刻刻都盯著羅信。

  看樣子，那個中年男人，並沒有對羅信完全釋懷。

  羅信也不打算刺激他們，白天他安分守己地坐在大昭寺邊角的小院裏，晚上則是偷偷摸摸地出去在城裏溜一圈。

  邏些城的防禦力量並不強，內城還算好一點，但外城幾乎沒有多少人，由此可見，他們大部分兵力是真的被抽離了，現在羅信最想知道的，是宗農蘇讚是否在邏些城。

  說起來，羅信在大唐要見老丈人還算比較簡單，不過若是普通人就難於登天了。

  現在他人在吐蕃，所要麵臨的也是這個道理。人家老宗畢竟是吐蕃國王，尋常人想要見他那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更何況羅信還是一個備受監視的“外來戶”。

  在邏些城繞了一圈，羅信還未到大昭寺的時候，發現大昭寺外牆的牆角處坐著一個人。

  這人年紀看起來頂多也就三十來歲左右，長得也很是帥氣英俊，像他這樣的年紀通常不是在幹活，就是在幹活的路上，極少看到會坐在角落裏曬著冬日暖暖的太陽，抬頭望著頭頂蔚藍天空的。

  出乎好奇，羅信就走了過去。

  眼見羅信靠近，男人緩緩起身，對著羅信行了一禮：“大師。”

  “阿彌陀佛。”

  羅信也宣了一聲佛號，因為對方說的大唐雅言，盡管這大唐雅言不是很標準，而且帶著口音，但羅信還是聽懂了。

  “大師，我有一個疑惑。”

  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提問，羅信淡然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妨直說。”

  男人伸手指向頭頂蔚藍的天空，對著羅信問：“大師，我從小就看過很多經書，但為什麽經書裏從來沒有提及人死後的世界？”

  羅信這一次不直接宣佛號了，直接開口問：“施主是在害怕死亡，還是想探究自己亡故親人的所在？”

  男人本來以為羅信會像很多寺廟的高僧一樣引經據典地講述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沒想到羅信沒有直接開口回答，而是反問他。

  這倒是讓男人來了興趣，他微微仰頭，看著頭頂蔚藍色的天空，臉上流露出一絲向往之色：“在我很小的時候，我阿爹告訴我，人死了之後，就會乘坐在雄鷹的後背上，迎風翱翔。上天會給最後一次觀看親人的機會，讓他遠遠地跟親人告別，之後雄鷹就會帶著他飛躍雪山，飛入天神居住的地方，然後在天神的腳下修行，進入極樂世界。”

  “阿彌陀佛，這世間一切皆有因果，種善因得善果，若是行惡，自然要遭受惡妄。”羅信頓了頓，他慢慢走到牆腳邊，對著一株從大昭寺牆腳裏生長出來的雜草，“其實，在貧僧看來，這人世間就是極樂世界。這天空、雪山、大地、河流，眼睛所能夠觸及的一切，都在滋養著人的心靈。世人皆想探尋那死後的世界，但既然是死後的世界，活人又怎能探尋呢？與其在這裏苦思冥想，不如多花時間照看老人、哺育孩子、善待鄰裏。此乃極樂也。”

  羅信說話的時候，男人的眼眸更是光芒連連閃爍，他雙手合十，對著羅信行了一禮：“多謝大師解惑。”

  之後，就在羅信的注視下緩緩離開了。

  羅信男人離開的背影，羅信的眉毛微微眨了眨，他在猜想這個男人的身份。

  不過，想來想去，羅信還是擺弄不清楚，索性不去管了，自顧自地回了小院。

  當天夜裏，羅信正打算再出去探一探邏些城，並且進入守備森嚴的瑪布日宮逛一圈的時候，有一個黑影突然閃爍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