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邊無雪似乎一開始就是出來遊玩的，她身邊那四名侍女背著包，腰間掛著彎刀，雖然從未說話，但多少還帶著一絲犀利之色。

  隻不過，她們現在的姿態也隻是故作嚴肅而已，雖然別著刀，但其實體內沒多少真氣流動，也就是那種看家護院的級別。隨便來點厲害的山賊強盜，就能把她們給拖進草叢裏給霍霍了。

  眼下風和日麗，相比之前，卓邊無雪似乎顯得歸心似箭，巴不得馬上回到邏些城。

  因此他們的速度比前些天要快了很多，出了縣城之後有一段時間基本都是平原，遠處也是一些並不高的山丘，但是越往南走，前方的山丘就愈發得高聳起來，遠遠得，羅信就看到了雪山。

  卓邊無雪告訴羅信，看到了這些山峰，就說明邏些城已經不遠了。

  如果連夜趕路的話，今天晚上就能夠抵達邏些城，不過這樣做太過於危險，吐蕃的晚上很冷，羅信沒什麽問題，但這並不表示卓邊無雪和她的四名侍衛可以，而且就算人可以，馬呢？

  在日漸傍晚的時候，羅信發現卓邊無雪一直再朝著右手邊的雪山眺望，而且還一直念念有詞。她說念的是吐蕃當地的語言，羅信聽不懂。

  不過，聽到卓邊無雪用吐蕃語說話，這倒是第一次，平時卓邊無雪不僅跟羅信用大唐雅言，就連跟她身邊的四名侍女也是一樣，以至於羅信一度有些懷疑卓邊無雪的身份，畢竟她的大唐雅言說得十分標準，沒有一點鄉音。

  羅信也是轉頭看向那些雪山，他發現這些雪山其實並不算太高，有些雪山中間還有一些河穀，如果縱馬進去的話，應該能夠穿過這些雪山。

  祈禱完畢，卓邊無雪發現羅信也是朝著雪山方向看去，不禁笑著問：“大師，你也是在禱告嗎？”

  “禱告？”

  羅信自然聽不懂卓邊無雪所說的吐蕃語。

  卓邊無雪見羅信麵色訝異，當即說：“大師，我告訴你哦，翻過前麵這些雪山，在山的另外一邊就是納木錯了。”

  羅信沒開口說話，卓邊無雪知道他在聽，於是接著說：“納木錯和納木措是一個讀音，納木錯是我們的天湖，而納木措是居住在天湖裏的女神，她是天神帝釋天的女兒。在我們吐蕃女孩子間流傳著一個說法，每當我們站在雪山這一邊的時候，如果對著雪山方向禱告，那麽雪山另外一邊的天神之女就能聽到我們內心最真摯的期盼，幫助我們實現願望。”

  羅信微微點頭，又是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講真，這四個字真的很能夠忽悠人，有些時候不想說話，就來一句“阿彌陀佛”；有些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又可以來一句“阿彌陀佛”。

  總之，羅信突然明白為什麽那些所謂的大師這麽好混了，原來隨便一句阿彌陀佛，或者背一背佛經上的字句，就可以忽悠人了。

  卓邊無雪撇撇嘴，不過她心情顯得很不錯，幹脆就策馬在前方的平原上飛奔。

  眼下是冬天，不過吐蕃的冬天地麵上並未積雪，從地麵上的痕跡不難看出，這裏如果是春天，或者夏天的話，應該是一片十分寬闊的草原。

  在這樣地方出聲的男女，內心寬闊是必然的。

  不過，來吐蕃之前，羅信認為吐蕃冬天必然是一個十分荒涼的地方；但來到吐蕃之後，羅信卻發現，其實即便是冬天，吐蕃也有著別樣的美。

  特別是這樣的陽光，真的非常燦爛，即便現在已經臨近傍晚，那金燦燦的光芒映照在四周，褐色的地麵，白色的高山積雪，還有蔚藍色的天空，這裏的一切都顯得純淨無比，就算內心再陰鬱的人，來到這裏之後，恐怕也會大口大口地呼吸——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缺氧。

  卓邊無雪在前麵奔跑得很歡，但是羅信發現前麵有一個河穀裏突然衝出了一批人。

  再看向左手邊，矮山丘後麵，目光所看不到的地方，也同樣衝出了幾十號人。

  這些人的著裝並不同意，身上的衣服也是五顏六色的，腰間的武器也十分淩亂，羅信甚至看到了一些生鏽的環首刀。

  卓邊無雪顯然也意識到了危險，連忙策馬朝著羅信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在卓邊無雪身後，那兩批人正迅速朝著他們合圍。

  待卓邊無雪策馬來到羅信身邊，對方距離羅信已經不到五十來米了。

  卓邊無雪的四名侍女將她保護了起來，而她在這個時候，卻是策馬到羅信邊上，對著羅信說：“大師，他們都是強盜。就算是強盜也不會為難僧人的，你先走！”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羅信看向這個吐蕃公主的眼神裏多了一份讚賞。

  她年紀輕輕，而且身份高貴，能在這個時候考慮到羅信的安危，並且讓他自己離開，單單是這份心就已經很難得了。

  “阿彌陀佛。”羅信習慣性地宣了一聲佛號，對著卓邊無雪說，“無雪施主，你放心，貧僧會保護你周全。”

  卓邊無雪瞪大著眼眸，呆呆地看著羅信，她顯然沒有想到這位看上去很高，而且身披袈裟的大唐僧人在被強盜包圍的情況下，還會說出保護她的話。

  “大師，你……”

  這時候，前麵一個體型魁梧的強盜策馬而出，來到羅信等人麵前，嘰裏咕嚕說了幾句。

  羅信自然聽不懂，他轉頭看向卓邊無雪。

  卓邊無雪抿了抿嘴，說：“大師，他說你和你的仆從可以走，但是你的貨物和馬要留下來。另外，我們五個人不能離開。”

  羅信點點頭，對著身前的強盜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

  “哎呀，大師，你這個時候就別跟他們餓米脫福了，他們聽不懂的。”

  羅信對著卓邊無雪十分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微笑：“無雪施主，你就照著貧僧的話，跟他們翻譯就好了。”

  頓了頓，羅信接著說：“前麵這位施主，你知道人和獸有什麽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