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孫思邈仍舊與平時一樣，一臉雲淡風輕的姿態，仿佛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對著李承乾說：“太子殿下，這位樂童他受到的傷，即便是大羅來了，也救不了了。他全身經脈盡斷，雖然不知是何物穿透了他的胸膛，但此物不是普通凶器，它所帶之氣勁已經切斷了樂童的所有生機，眼下貧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的性命再維持一兩天，殿下若是有什麽話未說，有什麽事未做，煩請盡快。”

  “你放屁！稱心不會死的！我是大唐太子，我不要他死，閻王爺也不敢要他！”

  孫思邈仍舊表情平淡地說：“太子殿下，這邊的事，貧道實在無能為力。方才陛下喚人尋貧道，貧道該過去了。”

  李承乾臉上滿是殺意，他惡狠狠地對著孫思邈說：“本太子剛才說過了，你若是救不活稱心，我要你跟他一起死！”

  孫思邈接著說：“縱然要死，也得先去陛下那邊複命。”

  “陛下乃是大唐天子，他的安危涉及江山社稷與黎民百姓。”

  即便孫思邈這麽說，李承乾仍舊沒有要放孫思貌的意思，而且還下了最後通牒：“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馬上進去救活稱心！”

  孫思邈又問：“太子殿下，難道對你而言，陛下的聖旨還比不上一個樂童的命？”

  李承乾終於嘶吼出聲：“我說了，我要稱心活！別的本太子不想管！也管不了那麽多！”

  這時候，大殿外傳來了李世民的高喝聲：“好啊，朕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

  說話間，李世民闊步而入，一邊走，一邊怒目瞪向李承乾：“朕的聖旨竟然比不過一個樂童的命！”

  “兒臣參見父皇！”李承乾連忙將寶劍丟開，對著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沒有理會李承乾，他走到那寶劍邊上，伸手對著寶劍隔空一抓，那寶劍便落入他的手中。

  接著李世民闊步進入太子寢宮，身上滿是騰騰殺氣。

  “父皇，父皇不要啊！”

  李承乾連忙追了進去，他一把跪在了李世民身邊，用雙手抱住了李世民的腳，對著李世民哭訴：“父皇不要啊！稱心不能殺，稱心不能死啊！”

  李世民低頭看著李承乾，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就對他予以厚望的嫡長子，臉上寫滿了失望與傷心。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幼聰明伶俐、成熟穩健的李承乾會變成這樣的人！

  “太子，你給朕一個理由，為什麽朕不能殺他？”

  “因為，因為……”李承乾一下卻又說不出口了。

  而這時候，李世民卻是隨手將寶劍丟開，那寶劍鋒利無比，竟然直接切開堅硬的石板，刺入其中。

  李世民指著那把寶劍說：“剛才你隻給孫思邈一個選擇，而現在朕給你兩個。要麽撿起寶劍將那樂童的頭給朕砍下來！要麽，將你這太直之位讓賢！”

  此話一出，李承乾如同遭遇驚雷一般搖搖欲墜，他鬆開了手，恍恍惚惚地跪在地上。

  李世民一腳就將他踹開，怒斥一聲：“朕的耐心是有限的，要麽撿起你的劍，要麽搬出東宮！”

  李承乾終於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他慢慢走寶劍邊上，伸手握住劍柄走到床邊，用一種無比柔和、淒美的目光看著病床上的稱心。

  如果說，稱心對李承乾僅僅隻是為了貪圖富貴，借助太子上位的話，那麽李承乾對稱心的確是一片真心。

  假如稱心此時是個大活人，李承乾也許會是另外一番選擇。

  隻可惜，他也知道稱心已經救不活了。

  李承乾就站在稱心麵前，雙手握劍慢慢高舉，他背對著李世民，用嘴型，但沒有發出聲音地對著稱心說了一句：“稱心，等我當上皇帝，我會殺羅信全家，用他們的頭來祭拜你！”

  說完，李承乾瞠大著眼眸，狠狠砍下！

  眼見李承乾砍下稱心的頭顱，李世民這才冷冷一哼，轉身就走。

  他在經過孫思邈身邊的時候，對著孫思邈說：“跟朕出宮一趟。”

  孫思邈沒有多問，抱拳應命：“是。”

  這是孫思邈第一次跟李世民共同坐在一輛馬車內，而且他還穿了一身便服。不過，即便是便服，他這一身行頭也太唬人了。畢竟黃色乃是皇家的代表色，這大街上有誰敢穿黃色啊。

  而且，更讓孫思邈納悶的是，李世民今天給他的感覺很奇怪。

  平日裏李世民無論如何都顯得十分威嚴，殺伐果斷。

  他少年從軍，可以說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因此，李世民平日裏就算不說話，也透著一股冷峻的氣息。但今天不同，一開始出宮的時候李世民表現還算自然一些，但是隨著馬車的前行，他的表情卻是略微顯得有些局促了起來。

  兩隻手緊緊地握著，半低著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更讓孫思邈納悶的是，李世民總會是不是地掀開車簾子，看看外邊的街道，好像是在辨認位置。

  孫思邈正詫異著呢，李世民突然開口：“孫真人，朕問你一件事。”

  “陛下請說。”

  李世民猶豫了片刻，問：“朕記得羅信好像是你的徒弟。”

  “是。”

  “那麽，嗯，你對他的家庭了解嗎？”

  孫思邈有些發懵，李世民做事向來直接，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拐彎抹角。

  不過，他也沒多想，當即回答：“微臣這徒兒性子有些散漫隨意，但為人倒還正派，從來不做那些蠅營狗苟之事。平日裏也甚少結交狐朋狗友，倒是與晉王殿下幾人較為親近。”

  “說重點。”李世民極為罕見地翻了翻白眼，孫思邈說了老半天，沒有一句是他想聽的，眼下距離羅府已是十分接近，因此李世民又說了一句，“朕是問那羅信家裏有幾個妻妾？”

  李世民這麽一說，孫思邈就明白了。他自然也知道羅信在洛陽賽文會上的舉措，眼下有很多人都知道羅信與晉陽公主關係匪淺。考慮到李世民對晉陽公主十分寵愛，再加上他自己也是晉陽公主的師父，所以也很自然地認為李世民這是在探羅信的家底，同時也為自己女兒之後下嫁羅信而做一些鋪墊。

  不過，李妘娘也是孫思邈的女徒，他待二女並沒有絲毫的偏頗，一視同仁。

  但晉陽公主畢竟是皇帝呃女兒，就算性子再溫柔善良，怕就怕李世民在晉陽公主出嫁時，派一兩名囂張跋扈之人陪在晉陽公主邊上，到時候李妘娘就受苦了。

  為此，孫思邈當即說：“啟稟陛下，羅信家中隻有正妻一人，尚無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