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可怕的愛人
作者:小十      更新:2021-11-27 21:35      字數:4202
  李艾與斯傑確實出事了,他們那天上了出租車,斯傑看得出李艾的心情不好,其實沒想帶她去哪裏玩,本打算直接將她送回家,等她情緒穩定、睡著後,他就離開。

  可是,出租車剛剛才開過一個路口,一輛中巴突然斜刺而來,擋在它的前麵,然後,一個刺耳的拉車門聲後,幾個壯漢湧下來,粗魯地拉開出租車後座的門,將李艾與斯傑從裏麵扯了出來。

  斯傑本來還想護著李艾,反抗到底,可是那幾個人力氣很大,斯傑跟他們交了一會手,雖然拳頭也算虎虎生威,算是很能打的那種,但畢竟寡不敵眾,其餘兩人挾持了李艾,他又急著將李艾救出來,一個不防,被人打中了頭,額頭這裏頓時青了一塊,看情況,這一拳幾乎將斯傑打了個半懵。

  李艾唯恐他出事,隻得拉住他的手,急道:“算了,斯傑,別打了,別打了。他們無非是求財,不是謀命,我們給他們好了。”

  李艾雖然這樣說著,心裏也隱隱覺得不對。

  倘若真的是求財,也不至於會動如此大的幹戈。

  應該是衝著她來的吧。

  那些人,總不至於跟個小男生過不去。

  想到這裏,李艾挺身站在斯傑的身前,凜然道:“你們要找的人是我,放他走。”

  斯傑剛才確實被那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腦子裏嗡嗡做響,等回神的時候,李艾已經擋在他的前麵了,李艾明明比他矮,可是他抬起頭,看著她窈窕而挺直的身影,突然覺得她真的很高很高。耀眼得讓人錯不開眼。

  斯傑越發覺得,他遇見這個女人,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

  仿佛有一種“終於遇見了”的感恩。有生之年,能遇見李艾,他很感恩。

  “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們得到的命令,是要將兩位一起請回去。”其中一位為首的大漢對李艾還算客氣,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臨危不亂,甚至氣勢逼人的女人,多少都會讓男人覺得佩服的。

  “那個人是誰,派你們來的人是誰?”李艾蹙眉,先是不解,然後眸光一痛,極低極低地問:“是商天南嗎?”

  知道他們的行蹤,而且能剛剛好追上他們的人,一定是那個宴會上的客人。

  而這些客人中,唯一會做出這種事,有理由,也有能力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是商天南。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她原以為他隻是花心,沒想到,竟然如此絕情。

  “我們不能透露雇主的名字。”壯漢回答,不過,李艾已經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她可以從他的表情裏猜到答案。

  果然是商天南。

  “那他的命令是什麽?作客?去哪裏,住幾天?”她的身體有點顫抖,聲音卻依舊冷靜清晰,像一個最睿智的談判者。

  “住一周就可以了。隻要兩位配合,我們不會傷害兩位。”那人竟然還客氣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小巴的門也被人拉開。

  斯傑終於從那段短暫的暈眩裏回神了,他伸出手,拉住李艾的胳膊,就要將她重新置於自己的保護下,李艾卻反而伸手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指,緊緊地扣住他的指縫。

  “斯傑,別衝動。”她輕聲勸道。

  斯傑低頭,看著此時交握的雙手,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他真的很聽她的話,莫名其妙,就是想聽。不由自主。

  “他們身上有武器,先跟他們走,到了那裏再想辦法。”李艾壓低聲音,繼續解釋道:“對方既然是商天南,他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那個人……並不是惹麻煩的人。”

  所謂和氣生財,越是經商圓滑老道的人,越是不希望自己身上有什麽把柄。

  而且,一周後……

  李艾剛才在宴會上,已經聽商天南提起了,他說,他會與他的新女友在一周後結婚。

  他將她關上一周,隻不過是希望她不在這段時間裏給他丟人現眼罷了。也不希望她來攪亂他的好事。

  同—床三年,竟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李艾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他?

  在三年裏,一直被稱為自己丈夫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商天南嗎?還是她做了三年的夢?

  那個總是會記住她的生日,總能在各個重要的節日給她帶來驚喜,那個專門將工作拋開一邊,花整整一周的時間陪她在海邊發呆喝酒的男人,真的是商天南嗎?

  或者,隻是一場夢吧。夢醒來,目之所及,隻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男人的愛,真是可怕。

  斯傑也已經猜到了對方是商天南,隻是礙於李艾的情緒,沒有說出來,現在,她既然親口說了,他隻能重重地握了她一下,算是安慰。

  “隻是,把你拖下水,真的很對不起你。”李艾歉意地對斯傑說。

  斯傑卻反而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點危機感,“其實,說真的,我現在很感謝商天南,如果沒有他,我怎麽會有那麽好的追求機會?”

  先是提供機會,讓他一吻芳澤,現在,又將他們關在一起,朝夕相處七天,商天南這樣為他製造機會,斯傑簡直要將他視為恩人了。

  李艾聞言一窘。卻沒有說什麽。

  他們還是被那些人帶走了,小巴在夜晚的大道裏馳騁許久,終於停在了一間大而破敗的倉庫前,那些人將李艾他們推下來,打開倉庫大門,讓他們進去。迎麵撲來一股封閉已久的黴味,還有煙塵厚重的嗆鼻的刺激感,這個倉庫以前是對方麵粉的,又閑置了很久,裏麵的空氣可想而知。

  “就在這裏呆上一周吧,等過段時間,我們自然會有人放你們,不過,事先警告你們,不要耍花招,如果你們想逃跑,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將他們帶來的那些人又惡狠狠地交代了一句。

  李艾沒有言語,她站在門口,打量著裏麵的環境:水泥地板,角落裏堆放著一些已經廢棄的麻袋,中間擺放一些食物和水。另一側,甚至還放了一個簡易的馬桶。

  他們倒是考慮周全。

  她幾乎想笑了。

  見兩人的態度都算不錯,那些人也沒有難為他們,而是結伴著退了出去,大門被哐當一聲合上了,外麵落了鎖,是那種粗粗的鐵鏈,想將它硬撬開是不可能的了。

  待那些人走遠後,斯傑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除了屋頂那一塊小氣窗外,這間倉庫的密封措施簡直好得出奇。門那邊同樣無從下手,他們果然是困住了。

  “別浪費精力了,先坐一會吧。”李艾見斯傑圍著倉庫,轉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在旁邊招呼道。

  斯傑這才回到李艾身邊,挨著她坐了下來。

  李艾還是穿著晚會時的那一件銀色的長裙,典雅徑直的妝容,與此時的環境格格不入。斯傑想了想,將自己的灰色外套脫下來,墊在了地上,“你別坐那裏,坐這裏吧。”

  李艾此時坐著的東西,是一個破破爛爛的粗麻袋。

  “沒關係,要在這裏呆上整整一周,遲早是要弄髒的。”李艾懶得挪,隻是在那裏提醒他,“還是別把外套糟蹋了,晚上可能會很冷。”

  今晚還好,尚能應付,可是這個季節的氣候,本就多變如小孩子的臉,萬一下場雨,或者起一場風。溫度便會下降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而這個倉庫,可沒有任何能夠取暖的東西。

  斯傑想了想,將衣服從地上拿起來,抖掉上麵沾著的灰,然後小心地為李艾披上。

  她的禮服是露肩的,此時露在外麵的肌膚已經浮起了一層寒栗。

  李艾也沒有推卻,她伸手捏住外套的袖子,低著頭,微笑著,“謝謝。”

  “不用客氣,男生照顧女生,是應該的。”斯傑很紳士地回答。

  李艾的笑容更大,“這裏哪有女生,隻有一個婦女而已。”

  還是一個失婚的婦女。

  更準確地說,是一個失婚的、還被前夫抓起來的倒黴失婚婦女。李艾覺得自己從未像此時這樣狼狽過。

  即便是上一個男友,固然為了所謂的前途,將她不明不白地拋棄了,可是,好歹他沒有做出傷害她身體的事情。

  她的眼光果然夠可以的,跟過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渣。

  “在我看來,笑著的女人都是女生,生氣的女人都是婦女。”斯傑笑嘻嘻地混淆著概念,很自然地與李艾攀談了起來,“反正我們閑著也閑著,這七天時間,既不能出去,也不能上網或者打牌,看來,隻能聊天了。”

  李艾將頭擱在膝蓋上,臉微微側向斯傑那邊,她沒有回答,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對聊天這個建議興致缺缺。

  也難怪,李艾現在自怨自艾都來不及,怎麽會有聊天的興趣?

  可是,斯傑卻仿佛看不透她的心思似的,仍然在旁邊自顧自地說著話。

  “說起來,我們還沒有好好地自我介紹吧,既然大家要成為室友了,能不能先允許我先介紹介紹自己。”他學著李艾,也抱著膝蓋,看著前麵,麵上帶笑,“我的名字叫斯傑,據說,這個名字是我父親起的,不過,我沒見過他,因為他在我出生前便去世了。小時候,我和媽媽一起生活在美國的貧民窟,她在一間華人的黑工廠裏做女工。”

  李艾似乎終於被他的話所吸引,目光已經移到了斯傑的臉上。

  斯傑仍然微笑著,很淡然很青春的樣子,看不出多少受過磨難的痕跡。

  “我媽媽從前很寵我的,雖然她賺的錢不多,但總是會滿足我的一切願望。我在六歲的時候。就有了人生第一把吉他,七歲有了溜冰鞋,八歲的時候,我被送去當地最好的小學。她很能幹,從來不讓我覺得生活有多麽艱辛,因為她每次從工廠裏回來的時候,都會穿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身上一點灰都沒有,而且,還總能帶一些好吃的東西回來。雖然是貧民窟,但我的生活很幸福。”斯傑回憶起那段時間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沒有一旦虛偽的痕跡,它是真實的,那段幸福,即便在回憶裏,也鮮活得觸手可及。

  “你媽媽現在在哪呢?”李艾終於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忍不住問道。

  “已經過世了,是過勞引起的肺炎,又延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斯傑淡淡道:“我小學畢業的那年,她死了。”

  李艾啞然地看著他,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你不用那麽同情地看著我,這很正常,至少,在貧民窟裏,很多孩子都沒有父母,很多孩子都會死得莫名其妙,而且,說起來,我也算運氣不錯,媽媽在臨死前,告訴我,其實我們還有親戚在這個世上,那個人是從未謀麵的爸爸的弟弟,也就是我叔叔。媽媽還說,我們之所以會住在貧民窟,爸爸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這位叔叔。”斯傑自嘲般說道:“不過,在媽媽去世後的第二個月,這位叔叔卻找到了我,他提出供我完成學業。我答應了。我想從貧民窟裏跳出去,我希望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即便那個人是仇人,我也會接受他的好意。不然,我又能拿什麽去對抗他?”

  “其實,上一輩的人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該牽扯到下一輩裏來,不管你叔叔曾經做過什麽,他會千方百計地找到你,還願意供你上學,就已經很不錯了。”李艾道。

  試想一下,現在肯這樣為侄子的人,其實越來越少了,世態炎涼,人間冷暖,早已經成為了司空見慣的事情。

  “我知道啊,我不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所以我才接受了他的饋贈,也想著畢業後還他恩情,可是,在我大學那年的一個清明,我請假去給媽媽上墳,他也在媽媽的墳前,然後,我聽到了一段最不該聽到的話。”斯傑臉上那自嘲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了。

  李艾詫異地問:“什麽話。”

  她直覺地知道,那將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啊,其實不是爸爸親生的。我是叔叔的兒子。”斯傑緩慢而清晰地說道。

  李艾滿臉困惑,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明白嗎?我其實是媽媽和她的小叔子,也就是我叔叔生的雜—種。”斯傑含笑道:“叔叔和他的嫂子有一腿,是不是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