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孩出生的時候就跟別人不一樣。

  他的皮膚是漆黑的，他的眼睛一出生就能睜開，透亮而清明，無辜而純潔。所有看見他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憐愛他，就算醫院裏這些看多了悲劇、慘劇的醫護人員都對他起了私心。

  小黑孩是醫院第一個收養的孩子，他的戶口掛在醫院的集體戶口上，享受了所有的福利。

  小黑孩的名字是婦產科主任起的——江恩。這個恩字代表了很多意思，主任是想讓小黑孩記住用盡生命把他生下的母親，小黑孩心裏卻知道自己其實需要做的是感恩，是回報這個世界。

  畢竟，他是個不應該存在的人！

  他是無數冤魂凝聚出來的生命！

  江恩撫平了自己身上的校服，臉上露出溫柔和煦的笑。他笑得太燦爛了，路過他的人都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他低頭舔了口手裏的棉花糖，慢悠悠地往前走，內心和一直陪伴著自己的“人”說著話。

  【剛才走過去的那個男人靈魂太惡心了，我可以把它吃掉嗎？】

  一直懸浮在空中，如同背後靈一般跟隨著江恩的男人微微搖頭。他的聲音停在江恩耳中溫和又磁性，和他溫文爾雅的長相如出一轍。

  【不可以哦，小恩。他隻是想要殺人。這種念頭不一定會實施，有可能等會兒他就改主意了。】

  【哦。】江恩失望地歎了口氣。【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飽過了。】

  溫和的風拂過江恩頭頂的發絲。

  【乖，等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鎮上剛來了一群人。】

  江恩感興趣地揚起嘴角，笑容比之前的溫和要真實的多。

  “我可以吃掉他們嗎？”他不小心說出了聲音。

  【可以吃掉他們其中的一部分。】男人笑著點頭。

  男人一身休閑西裝，飄在江恩身後卻如同散步的貴公子，優雅而貴氣，把他身上的西裝變成一套古裝也絲毫沒有違和感。

  “太棒了！”小黑孩高興地拍了拍手。

  “江恩？你在笑什麽？是不是考試成績出來了？你又是第一名吧？”剛從旁邊巷子裏走出來的女生蹦蹦跳跳地跟了上來，她看向江恩的眼睛閃閃發亮，是看學霸的崇拜。“江恩，你可真厲害！”

  江恩一秒鍾從中二變成了沉穩，他“啊嗚”一口咬下一整塊棉花糖，聲音很沉穩地回答。

  “是的，我剛幫老師改完試卷，我全部滿分。”

  “你真厲害！”女孩星星眼。

  “好說！好說！我隻是比別人稍微聰明了那麽一丁點而已！”小屁孩高高地昂著頭，裝作沉穩，其實一鼓一鼓的腮幫子早就泄露了他的幼稚。

  飄著的男人忍不住無聲的笑了。

  他是一隻千年老鬼，怎麽死的已經記不清了，大致也就是那些爭權奪勢的陰謀詭計。男人隻記得自己家世不錯，死後陪葬品很多，他本來一直沉睡著，突然有一天卻感覺到了一股衝天而起的煞氣！這股煞氣就在他頭頂上方！

  恩，歲月變遷，他的墓地上頭已經變成了一間“醫館”。

  煞氣太恐怖，如果就這麽放任不管，這間醫館內所有人都會死。於是，他飄了上去，看見了一個剛出生的惡魔。他的眼睛清亮透徹，他對這個世界是好奇的，他看向身邊那些穿著白色服飾的人們……他伸出了手，想要碰觸溫暖……

  【別動！】

  “咿唔？”渾身漆黑的小娃娃仰著頭看向上方，那裏飄著一個白色的東西，看著好溫暖。不知不覺地，他的手從左邊移到了上邊。

  男人的眼神溫柔了下來。這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

  【乖，你不能碰觸他們，你會害死他們的。】

  “咿呀？”

  【算了，我說的你也不懂。】男人伸手點在小黑孩額頭，親昵地碰了碰，那些散發出去的煞氣瞬間又凝聚了回來，被男人禁錮在了小黑孩身體內。他笑道。【等你長大了，知道怎麽使用它們了，我再還給你。】

  “嘻嘻（＃＾．＾＃）”小黑孩抓住了男人冰涼的指尖，放進嘴裏咬住。

  手術台邊上的醫護人員忍不住心酸地笑了笑：“看他多可愛。他是不是餓了？都開始吃手了。”

  “唉，他媽媽已經去了，也沒有母乳可以給他喝。我去外麵找找，看有沒有牛奶吧。”

  “有的！我辦公桌上有牛奶，正好是新生兒可以喝的，你給他泡一些。”剛休完產假的護士趕忙道。

  “行！我暫時用一次性水杯給他泡。”心軟的小護士跑了出去，很快就泡了牛奶回來，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給了小黑孩。

  【你看，他們對你多好啊。這個世上好人很多的。】男人守在小黑孩身邊，笑著說道。

  小黑孩渾身的煞氣已經消失了，他整個人柔和下來，咧開嘴笑得歡快。

  【咱出身不好，卻也能做善事。你長大了多做善事啊，天道可是隨時想要劈你。】男人笑了說，也不管小黑孩能不能聽懂。

  屋外，本來暗沉沉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光，漸漸地照亮了整個世界。

  江恩小時候長得黑，隨著年齡的增長卻越來越白淨了，皮膚好到女同學嫉妒羨慕恨。他的人緣非常好，從幼兒園開始到大學，十八年來，收到的情書無數，他卻從來沒有接受過。

  夏天的京都陽光正好，江恩卻垂頭喪氣。

  他甩了甩手裏的匯款回執單：“又一筆錢出去了，我現在就隻剩下一百塊了。什麽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存款啊？”

  依舊溫和的男人笑了。

  【做善事要不求回報。】

  “本來還想去給你訂個蛋糕的，現在錢不夠了。”

  男人眼神暖了暖：【我不吃蛋糕，你給自己買雙新鞋吧。】

  “不行！今天是你的生日！”

  男人：我的生日是什麽時候，我自己都忘了。

  【是你的生日。】

  “是我們相遇的日子！是我們兩的生日！”江恩笑眯眯地說道。他又重新高興了起來：“等會兒我就去定蛋糕！定一百塊錢以內最好吃的！”

  “現在的蛋糕都太貴了！”江恩還是買到了自己想要的蛋糕，隻不過尺寸有點小，拎在手裏隻有小小的盒子。

  【但是看上去很好吃！】他以前在的地方可沒有蛋糕這樣的東西。

  “恩。”江恩應了一聲，視線卻已經移到了左側，然後一直跟著剛才經過他身邊的那個男人。

  【怎麽了？】男人順著江恩的視線看過去，卻沒有發現異常

  江恩眼神動了動：“沒事，看見我同學了。”

  【哦。那你要去打招呼嗎？】

  “……”

  意料之外的沉默讓男人愣了一下。【是女同學？需要我回避？】

  他們兩並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的，隨著江恩年歲漸大，男人也會尊重他的隱私，有時候會自動避開。

  【OK，我先走了！】男人一瞬間就飄走了。

  江恩鬆了口氣，拎著蛋糕轉身往左側方向追了出去，轉了個彎就是一條馬路，人行道上有個男人拎著滿滿的東西走著，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戴著一隻扳指。

  扳指是玻璃種的質地，透明的碧綠色，光線照射下，外圍繞了一圈淺綠色的光芒。

  “你好！”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林錦年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去，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孩。

  林錦年收起了臉上溫柔的笑，疑惑地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男孩眼睛閃了閃，看向林錦年身邊。

  “你們兩為什麽牽著手？他為什麽走在你身邊？”難道不應該是貼在背後嗎？

  林錦年渾身一震，手裏的東西差點掉了，他強自鎮定，出口的話卻已經帶上了顫音。

  “你說什麽？”

  原來他不知道……

  原來我們的情況不一樣……

  江恩失望極了，垂下頭去。

  林錦年急切地問：“他是在我身邊嗎？他有一雙劍眉，他的眼睛是茶色的，他的耳朵邊上有一顆紅痣！”

  林錦年魔怔了一般，不斷地說著。

  江恩眨了眨眼睛，仔細地看站在林錦年身邊，一直溫柔寵溺地看向林錦年的男子，一一對照著。

  林錦年說到後麵眼圈都紅了：“……你能告訴他，我很想他嗎？”林錦年已經不奢望其他。

  江恩此刻的感覺很複雜，他總覺得眼前的這一人一鬼有些奇怪，他們之間的關係和自己想的不同，卻好似更加親密？？

  “你可以自己跟他說。”江恩道。

  “我看不見他。”

  “現在你可以看見了。”江恩伸手點了出去，虛虛地點在林錦年眉眼間，沒有碰觸到他的皮膚，卻有一絲黑氣進入了林錦年體內。

  林錦年隻覺得眼前一黑，再睜眼，轉頭就看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透明的趙海洋！

  “海洋？”

  “錦年。”趙海洋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自己湊了過去，輕笑吻住他。“有道是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花，舟中看霞；這月下看美人也是別有一番趣味。錦年，我心悅你良久。你呢？”

  ……

  等林錦年回過神來，那個神神秘秘的男孩早就不見了，隻是留下了一張便簽紙，上麵寫著。

  “記得給希望工程捐款！至少一百萬！”

  哼，早就看出你們這對狗男男很有錢了！

  江恩回到家的時候挺早。

  【還以為你今天晚上不回來了呢。】

  江恩無奈：“我今天剛成年好吧？”

  男人坐在沙發上笑。

  【我們那個時候，十四歲就可以成親了，十八歲早就有好幾個娃了。】

  “那你有嗎？”江恩撲了過去，趴在沙發上，死死地盯著男人。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沒有，我死的太早。】

  “你看上去不小了啊，有二十五了吧？”

  【我死的時候二十八。】

  “二十八歲還沒成親啊？”

  男人恍惚了一下，嘴角的笑都淡了。

  【我身體不太好。】

  江恩收住了自己的話，轉了個話題：“從明天開始你別跟在我身後了。”

  男人的身體僵住了。

  江恩拿起一個蘋果，靈活地削皮。

  “……就站在我身邊吧，我希望一轉身就能看見你。”

  【好。】

  “我今天碰到一對情侶，挺奇怪的，他們都是男的。”

  【……】

  “原來男人也可以跟男人在一起啊？”

  【……】

  “那我們也在一起吧？反正我們兩也分不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