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茜的人生也真的足夠跌宕起伏。

  薑茜出生於偏遠農村的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沒有讀過書的農民。在改革開放之後，單純的務農收入已經開始漸漸滿足不了一個家庭的基本開銷，她的父母就跟著村裏的人外出打工去了。

  在薑茜七歲的時候，她的父母被躺著送回了家鄉。

  他們兩都死了，死在工地上。

  據說是工地的安全措施沒有做好，她的父親直接從幾十層的高樓上摔了下來，當場死亡。她的母親一時接受不了也跟著去了。

  從那之後，薑茜就成了孤兒，隻能跟外婆相依為命。可惜，薑茜的外婆在她八歲的時候也去世了，薑茜就開始了她流浪的生活。

  到現在，薑茜都還能想起外婆去世前的模樣，那幹瘦的如同被吸幹了所有生命力的樣子。

  外婆臨死的時候還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薑茜看見了她淚光閃閃的雙眼，看見了外婆眼中濃鬱到壓抑不了的愧疚。

  薑茜隻能勉強笑著，抓緊外婆的手，對外婆說：“外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當時，外婆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還是沒有說，隻是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然後與世長辭。

  “留在村裏不是更好嗎？至少你還有田地和房屋。”林謹深知道農村的情況。每家每戶都會有分田地，薑茜家更是有瓦房，她留在村裏明顯比在外麵流浪要好。

  薑茜低下頭，嘴角的笑苦澀難言。

  “我當時八歲，失去了外婆和爸媽，村裏的人都說我是掃把星，不敢靠近我，我過的比較艱難。但這些我都不怕。”畢竟有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們家也種了不少水稻，家裏前後院更是有兩塊不小的菜園子。八歲的薑茜也是下過田的，靠著家裏的田地和蔬菜，她也能養活自己。

  “我最怕的是村裏那些單身的男人。”薑茜深吸口氣，左手在旁邊摸索著，小金往她那邊靠了靠。薑茜的手掌摸到了小金溫熱的頭頂，她才覺得安心了不少。“人家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其實這個情況對於單身女性來說都是一樣的。”

  顧一一臉色微微變化，難以言喻的惡心感湧上心頭。

  “你才八歲。”八歲，薑茜連第一次月經都沒有來過，她什麽都不懂。

  “他們隻要是女的就行。偏遠農村和城市裏不同，農村裏的男人們娶不到老婆就會想各種方法去發泄。”薑茜半抱著小金，整個人都平靜下來，她說出的話也非常淡定，是曆經滄桑後的漠然。

  “那天半夜，我就跑了，我隻穿了睡衣和薄外套。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回村。因為撬開了我家大門的男人不止一個，我聽見了村長的聲音。”

  薑茜很聰明，在農村呆的久了，她該懂的都懂。

  “我想要去打工，可惜沒有人要我。”薑茜繼續說道：“我到了縣裏，聽人說城裏工作機會多。我沒有錢就選了一輛車，我躲在貨物裏，被帶往城市。同時被帶走的還有鎮上無數的貓狗。”

  “我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小金。”

  小金揚起腦袋，在薑茜腿上蹭了蹭，它的眼中是濕潤的，是溫暖的。

  “小金那時候長得可胖了，圓滾滾的，是車裏最胖的狗。”薑茜回憶起這一段嘴角輕輕上揚：“我躲在最角落裏睡著了，半夢半醒間聽見了一個聲音，它在向我求救。我救了它，開始帶著它流浪。”

  薑茜當時躲的是一輛偷狗車，車子在鄉鎮裏晃蕩著，偷走能偷走的一切貓狗。這些貓狗會被送到各大屠宰場，貓肉會被製作成各種添加了大量香精色素的“羊肉”、“牛肉”，狗肉則是直接進入特殊飯店被他人品嚐。

  “跟著我也很苦，小金受了很多罪。我賺不到錢，養不活小金。”

  小金小聲地叫了兩聲：“汪！汪！總比被吃了好啊。況且，跟你一起流浪的日子裏，我每天都很開心。”

  薑茜被它暖到，低頭挨著它，一人一狗蹭了蹭。

  他們兩這般親熱，顧一一看著也覺得心裏暖暖的，突然覺得自己手背上微微一熱。她轉頭看去，林謹深也溫柔地看著她，但是很快他就轉開了視線。

  林謹深看向薑茜，問道：“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她的眼睛位置是內陷狀態，很顯然並不是最常見的失明，更大的可能性是裏麵缺失了眼球。

  薑茜嘴角的笑僵住了。

  小金憤怒地仰頭，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低吼。

  薑茜趕忙安撫它，手掌不斷地撫摸著它的頸部。

  “我和小金剛開始流浪是很艱難的，我們忍饑挨餓，居無定所。但是漸漸地，一切都好轉了。我撿垃圾的時候撿到了一個錢包，裏麵有很多錢，我把它還給了失主。那位失主就是我的師父，他是一位微雕師，手藝非常好，在那座小城裏是出了名的手藝人。他能在很小的東西上雕刻出精美絕倫的圖案。有時候那是一塊木頭，有時候是一塊玉，更多的時候是核桃殼。”

  “師父和師娘收留了我和小金，我們開始有家了，小金能吃上肉，我也有了新衣服。我跟著師父學習微雕，跟著師母學習繪畫。這麽一學就是三年。可惜好景不長，我十一歲的時候。一個格外暗黑的暴風雨晚上，我們家裏衝進了一群強盜，他們”

  薑茜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到嘴邊的哽咽。

  “他們殺了師父一家，挖掉了我的眼睛，小金也重傷。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醫院裏了，麵對的是無盡的黑暗和數不清次數的警察問詢。凶手一直沒有抓住，我和小金又失去了親人。”

  “再後來，我和小金又遇到了一些好心人，他們都沒有好下場，我和小金也越來越淒慘，身上的傷數不清。無數次，我暈倒的時候都以為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顧一一嘴巴張了張，想要安慰她又不知如何是好，隻覺得鼻子酸酸的。她往林謹深那邊靠了靠，被他抱進懷中輕輕拍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