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國梁和陳菊花臉色同時一變，互相看了看。

  陳菊花梗著脖子瞪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民警冷笑：“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真的想進牢裏呆幾天嗎？”

  “我們沒犯法，你們不能抓我們！”

  “你們販賣人口。”民警很有經驗，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問不出什麽了，他不再多廢話，直接讓人把他們兩分開帶上兩輛不同的車。

  果然，莫國梁幾乎是上了車就開始承認。

  得到同意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皺巴巴的煙，擼順了之後點上，用力吸了一口，半根煙就進了肺部。

  “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她，蘆葦她是個很乖的孩子，從小就乖。可惜，我們家太窮了，真的太窮了。村裏的人家都蓋起了樓房，就我們家還住在黃土房裏。我身體不好幹不得重活，家裏家外都隻靠菊花一個人撐。我”莫國梁抹了把臉，聲音哽咽。

  “我們自己窮不要緊，可是不能拖累了孩子。幾年前，兒子打電話回來說交了個女朋友，女朋友家在京都有車有房，他也想在京都定居，畢業後不會回縣城來上班了。我和孩子他娘問了別人，別人都說京都這邊的房子很貴很貴，我們省吃儉用好幾十年也不夠買一個衛生間。”

  民警深吸了口氣，心情也變得壓抑，靜默無聲地等待。

  莫國梁的聲音很悶：“正好這時候有人來我們村買娃，是村裏的支教老師牽的頭。汪老師人很好，他說他們買去的娃是給富人家做孩子，能過得比現在好很多。汪老師很喜歡蘆葦，幫忙說價，最後對方出了十萬塊，我們村買一個外地媳婦兒也才五萬塊，所以．”

  “所以你就把你女兒賣了。”民警聲音很冷。

  莫國梁立馬抬頭，用力搖頭：“沒有！沒有！孩子他媽很心動，但我不是那種人，我，我有偷偷問過蘆葦。蘆葦她是願意的，她是自願的。”

  民警詫異地瞪大眼睛：“你說你女兒是自願的？”

  “恩！她是願意的！”莫國梁嘴唇抖了抖，他的眼淚不再遮遮掩掩，順著暗黑滿是皺紋的臉流了下來。“她說十萬塊給哥哥買房。”

  那頭，一直看著這邊的審問視頻的莫丁霖泣不成聲。

  他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身體顫抖得厲害。他的妹妹把自己賣了就為了給他湊錢買房，他是何德何能，他甚至沒能好好抱抱自己的妹妹。

  而他的妹妹呢？他的蘆葦呢？她又在哪兒？

  莫國梁和陳菊花被收押受審了，莫丁霖甚至不想去看望他們。他跟公司請了長假，那個房子他也退了，有林謹深出麵房子的定金都退了，他的賬戶上又有了五十萬，他毫不猶豫地把所有錢都上交了，這些錢都不是他應得的。

  線索到這裏就斷了，莫國梁和陳菊花是在火車站和對方接頭的，對方帶走了蘆葦，卻並沒有坐火車，而是揚長而去，再也沒有蹤跡。

  幸好，陳菊花說出了這個買蘆葦的人就是之前那個人。

  幸好，在民警的逼問之下，莫國梁皺著眉頭回憶出了那個汪老師的名字——汪永清。

  結合之前的線索，這個案子直接轉接給了正在追蹤那群人販子的隊伍，莫丁霖跟上了他們。

  林謹深帶著悵然若失的顧一一回了家，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天就這麽過去。

  顧一一窩在枕頭上一直在失神，自從到了這個世界她接觸了太多溫情，讓她反應不及。滄海大陸人情淡薄，師兄弟之間都不算親近，她是第一次碰到願意犧牲自己成全兄長的人，蘆葦她還那麽小。

  林謹深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它木呆呆的眼神，笑著上了床，將它撈了過來，一點點地梳理著它的毛發，旁邊的iPad還開著，顯示出最新的財經資訊。

  顧一一仰天躺著，堂而皇之地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

  林謹深很配合地用兩根手指輕輕按揉，聽著她喉嚨裏不自覺發出的“咕嚕”聲，嘴角的笑越加溫柔。

  “飼主，你們人類是不是很傻？”

  “恩？”林謹深挑眉。

  顧一一用前爪輕輕攏住飼主的手指：“竟然會心甘情願地為另外一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蘆葦麵對的是未知的人生，生命安全也不可保證。

  林謹深眉眼溫柔：“如果是我，我應該也會願意。”

  顧一一眼中有瀲灩水光，她好久好久才鬆開爪子，輕柔地傳音。

  “你的生命最重要。”

  林謹深微微一愣，低頭看她，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小睫毛一顫一顫地，明顯在裝睡。伸手捧起她湊到唇邊吻了吻，讓她躺在自己掌心，挨著自己穩健跳動得心髒。

  iPad上的資料翻了一頁，林謹深安靜地看著，直到手心裏的寶貝已經睡得香甜他才輕手輕腳地關了燈，躺下睡覺。

  誰也不知道這個平常的晚上，顧一一下了什麽決定，簡直顛覆了她一貫的思維。

  燈火通明的警局，陸宇還在加班，他翻動著手裏的資料，眉心的皺紋更深刻了些。

  有同事走了進來，把手裏的文件夾抖得脆響。

  “現在的人販子真是喪心病狂，我們好不容易救出來的人又被他們給弄回去了！”

  陸宇抬頭，嘴唇抿的很緊。

  “怎麽回事？”

  那個同事把事情說了一遍。

  陸宇聽到汪永清的名字的時候眉頭猛地一皺，道：“你說的那個汪永清是不是三十出頭，長相很溫和正派，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握草！老陸，你真神了！我可是啥也沒多說啊。”同事眼鏡瞪得老大，一臉驚詫。

  陸宇卻沒有笑，他從旁邊一個小抽屜裏掏出一張照片，推過去。

  “你看看，是不是他？”

  那同事低頭一看。

  這是一張很正規的照片，隻比一寸兩寸的證件照要好一點。照片上人一身西裝全臉露出，帶著無框眼鏡對著鏡頭笑得很溫柔，一副知識分子模樣。

  “我去問問！”莫名地感覺這個照片很重要，陸宇的同事拿著照片就開始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