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顧忌著自己可能打不過這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能一拐杖地抽死裴驍。

  “你把我想象成了什麽心懷叵測的惡人？”他的語氣略帶怒意，卻又隱忍著。

  旋即，他又釋然地說道：“當然，如果換做以前的我，對於這些黑戶，根本就懶得理會，我不是樂善好施的救世主。”

  “那麽請問，刻薄又摳門的您，改變的理由是什麽呢？”裴驍知道了海曼是在真正的幫助那些孩子，語氣上自然配合了許多，但是聽在海曼的耳朵裏，依舊很欠揍。

  海曼仰起頭，悵然地歎息道：“因為愛情啊。”

  裴驍：“……你認真的？”

  “我會用這麽蹩腳的理由騙人？”海曼不屑的說道。

  裴驍用見鬼似的眼神盯著他：“主要是很難想象，你竟然會因為愛情……”

  後麵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去診所的時候，海曼曾經也感慨過他有一段年少輕狂的愛情歲月，難道是因為這個？

  裴驍倒吸一口冷氣，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海曼。

  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海曼這人也會用情至深的樣子，畢竟這人看起來就一副玩世不恭的薄情樣子。

  “嗯……我曾經的愛人也出身於這裏，不過他和這裏的人不一樣，他是因為父母犯了大罪，才會淪落為黑戶，後來他靠著自己的本事擺脫了黑戶的身份，但他是個十足的傻子，一心想要將這裏的人也救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海曼始終仰著頭，倚靠著背後斑駁的牆壁，也沒有嫌棄後麵的牆有多髒，他的視線越過一根根交錯的線，投向那一小片湛藍的天空，最終停留在一朵緩緩飄走的流雲。

  “可惜的是，他失敗了，我連他的屍體都找不到……”

  海曼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他沉默了許久，卻也隻能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具體說出來的話，應該會是一部英雄史詩？不對，失敗的人不配叫英雄。”

  裴驍張了張嘴，他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但礙於海曼說出的這個隱情，反而讓他不好意思開口了。

  譬如海曼的愛人是怎麽擺脫黑戶身份的？又為什麽會連屍體也找不到？海曼是繼承了自己心愛之人的遺願才會選擇幫助那些孩子？

  裴驍有很多話都被堵在喉嚨裏，他沒辦法的看向方逸。

  方逸從見到那些孩子之後，就一直保持著從沉默的狀態，他慢慢地思索著，這才說出最重要的問題：“你的教育會讓那些孩子知道更多的知識，想象更廣袤的世界，可如果等他們長大，發現他們自己的一生都無法離開這個地方……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絕望？”

  一輩子成為不被接受的黑戶，未曾得到足夠的教育，日複一日地麻木苟活；亦或是當心中懷揣著希望的種子，卻在茁壯發芽的時候，發現根本沒有足夠的陽光招進來讓種子成長起來，隻能被困在這個地方。

  到底哪一種絕望，更讓人感受到痛苦呢？

  裴驍咽了口唾沫，如果讓他選擇的話，或許後一種絕望，更讓他痛苦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