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頭

  白日。

  遠處吳軍的營寨已經漸成規模，浩浩蕩蕩的白色軍營連營數十裏，好不壯觀。軍營中時不時傳來操練的喊殺聲，響徹雲霄，直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城樓上，一名年輕的兵士的額頭微微發汗，握著旗杆的手有些顫抖。

  “別慌”，一雙大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輕輕拍了拍他。兵士轉頭一看，連忙跪下，“將軍、都督，小人......”

  來人正是郭淮和王淩。

  ＂沒事的，起來起來。”郭淮把兵士一把扶起來，笑著問道，”你多大了？“

  ”小人今年十八。“

  ”家中還有誰呢？“

  ”爹爹去年發病過世了，家中尚有阿母，和兩個七八歲的妹妹。“

  郭淮點點頭，“那看來你就是家中的大男人了，來前線當兵，怕不怕？”

  年輕的兵士有點猶豫，“不怕......”

  “說實話！”

  “有......有點......”

  郭淮哈哈大笑，“怕還要來當兵？”

  兵士也樂了，嘿嘿一笑，“家裏窮，聽說當兵有錢發，還能往家裏給糧食，我想要讓阿母和小妹吃的飽些，穿的暖些。”

  “不錯，是個男子漢，知道養家了。”郭淮笑了笑，然後話鋒一轉，“但是，如果敵人殺進城來，衝進你家去，搶走你家的糧食和錢財，還要殺你阿母和小妹，你怎麽辦？“

  年輕的兵士一愣，然後咬咬牙，”那......我就和他們拚了！“

  郭淮欣慰地拍拍兵士的肩膀，”好樣的，對，就是要和他們拚了！我們現在，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的身後，就是阿母和小妹，隻要我們守住這個城樓，敵人就進不了城去，阿母和小妹就會安全。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哪怕是戰死在這裏，也不能讓敵人跨過一步，絕不能讓敵人去傷害我們的親人。”郭淮說完頓了頓，“現在，還怕麽？“

  年輕的兵士眉頭緊鎖，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大聲答道：”不怕了！哪怕是戰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讓敵人去傷害阿母和小妹！“

  郭淮點點頭，拍了拍兵士的背部，”放心，你的後背交給我們，我和都督會一直在城樓陪著大家，我們同生共死，絕不後退！“

  兵士目光堅毅地點點頭，轉身繼續站崗去了。

  一旁的王淩微笑著看著，扶著胡須說道：”伯濟通兵法，識人心，老夫我自愧不如呀。有伯濟在，壽春當無憂矣。“

  郭淮苦笑著搖了搖頭，”阿兄你也看到了，如今壽春城樓的兵士多是新募的，操練不足，雖然我們在城頭遍布旌旗，布置嚴密，也不過做出個架子給孫權看看，迷惑孫權，真要是打起來，勝負難料啊。”

  “那依伯濟看，應該如何？”

  郭淮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估摸吳軍應該發現了我們堅壁清野的企圖，目下應該正在積攢糧草，不久就要來攻城了。雖然我們守城布置得不錯，但是守城之要，還是在乎人心和士氣。眼下吳軍攜大勝之威，士氣正盛，而我軍如此多新募之兵，未戰往往先怯。如果不想辦法急振士氣，很難應付吳軍的強攻啊。“

  一想到這，郭淮抬起頭說，”事不宜遲，走，阿兄，我們快召集諸將商議此事，趁吳軍立足未穩，糧草未足，我們得及早想出對策才行。“

  ”好！“王淩轉身對衛士說道，”傳令眾將，立即到都督府議事！“

  ”諾！“

  ......

  壽春都督府內

  壽春城內大小將校都齊聚一堂，包括獻計堅壁清野的薑維，吳軍尚未圍城，王淩再一次派人邀請他進城議事。

  眾人皆在為如何提振士氣爭論不休，有人建議召集將士進行一番慷慨激昂的動員，也有人建議搬出府庫存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甚至還有人建議立下嚴刑峻法，並成立督戰隊，敢後退者立斬無赦.....

  ＂哈哈哈，諸位為何舍近求遠，有現成的方法不用，何以要另辟蹊徑？”方才進來就一直在微笑著觀察眾人的薑維，終於忍不住發話了。

  眾人一聽漸漸停止了爭論，自從上次獻計後，大家的確對薑維高看了一眼，如今他又語出驚人，大概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吧。

  “伯約有何指教，但說無妨。”王淩微笑著說道。如今他已經漸漸被這個文武雙全的年輕人的才氣所折服，不愧是諸葛亮看中的人，大魏真是錯失了一位良才啊。

  薑維笑而不語，看了看郭淮，笑道：“伯濟應該知曉。”

  郭淮不愧是才思敏捷之人，立即脫口而出：“我方才也思得一計，莫不是和伯約所想一樣？乃是一如當年張遼張文遠將軍，八百勇士破吳軍的故事！”

  薑維撫掌大笑，“不錯不錯，知我者真伯濟也！”

  “你們是說，偷襲吳軍營寨？”王淩問道。

  “正是！”郭淮和薑維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又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眾人一時麵麵相覷，張遼的故事大家自然不陌生，可是張遼隻有一個。城外有十萬吳軍，除非張遼再生，否則這個時候出城偷襲怎麽看都像是送死。

  薑維見大家沒了言語，便給郭淮使了一個眼色，郭淮笑著點點頭，轉身麵向眾人說道：“孫子兵法說，匹夫奪誌，三軍奪氣。提振士氣的最好方法莫不過帶領他們去打一場勝仗，去挫一挫的吳軍的軍威。所謂折其盛勢，眾心乃安。將士們未戰先怯，主要是被吳軍強大的陣容迷惑了。隻要我們能夠率眾擊敗吳軍，那麽將士們就會相信，吳軍並不可怕，士氣將逐漸高漲，人心也將逐漸安定。這個時候再來守城，必定能夠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壽春才是真是的無憂！”

  “這.....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吳軍之前已經有過教訓，同樣的計策怕是很難奏效。萬一吳軍設下埋伏，我們冒然襲營豈不是有去無回？”有人疑惑地問道。

  郭淮哈哈一笑，“兵法曰，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正是因為吳軍遭遇過當年慘敗，更加想不到如今我們會再次出擊，而且他們自信軍力強大，必定會生出輕敵之心，所以定然毫無防備。以我們敢戰之師，擊驕縱之卒，勢必勝也！”

  “可是對麵可有十萬大軍，我們如此偷襲吳軍營寨，怕是很難全身而退呀！”有人怯怯地說道。

  薑維見狀，微微一笑，立即站出來抱拳說道：“大丈夫征戰沙場，當以馬革裹屍而還。此計既然是我首倡，我自當從我軍中挑選五百勇士，今夜就隨我夜襲敵營，不破吳軍誓不還營！我大漢男兒，沒有一個是孬種！諸位就請在城樓上好好觀戰吧！”

  薑維此話一出，瞬間就激怒了在場的魏將。

  “什麽意思？你們不是孬種，難道我們是孬種？我大魏男兒皆是勇士，怎可小看！”

  “豈有此理！你們是客將，領兵出戰，讓我們作壁上觀？傳聞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真以為我們大魏無人了嘛！”

  “末將請命，今夜前去攻襲吳軍大營，不破吳軍誓不還！”

  “末將請命！”

  “末將請命！”

  “末將也請命！”

  薑維和郭淮相視一笑，隻見薑維繼續說道：“好，既然如此，就請四位將軍與我各挑一百精兵，今夜三更造飯，五更出兵，同去攻襲吳軍大營。屆時歸來，看看各自斬獲如何，看看誰才是真是的好男兒真勇士！”

  “好，一言為定！”

  郭淮走過來，拍了拍薑維，“伯約，好樣的！我與你同去！”

  薑維笑了笑，＂這可不行，壽春城中還需你坐鎮。別忘了諸葛丞相有令，你主內，我主外。何況我帶來的都是西涼精騎，攻襲敵營再適合不過了。“見郭淮還想說話，薑維正色道：“伯濟就不要爭執了，當以大局為重！”

  王淩也發話說，“不錯，伯濟還是留在城內為好，萬一前方有個意外，也好接應啊。”其實王淩內心還有一層擔憂，實在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妹夫親身冒險。

  郭淮見狀，歎息一聲，他抬起頭來，認真看著薑維，用力握緊薑維的胳膊，鄭重地說道：”伯約，務必千萬小心！如果有個閃失，我可怎麽給丞相交代呀。“

  薑維微微一笑，”伯濟放心，我自當有分寸。事不宜遲，我們盡快準備吧！“

  ”好！“郭淮轉過身，”眾將聽令，出城之後，一切都聽從薑維指揮。望諸位並力向前，凱旋而歸！我會在城內為諸位提前擺上慶功宴！“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