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隻是一種結果，並不能帶給目標什麽痛苦。

  有些時候反倒是一種結果。

  徹底絕望反倒沒那麽絕望，所以沈念沒死，玉千秋以死神營的手段強行留住了沈念一縷生氣，繼而當場將其煉化，變成活死人傀儡。

  “玉，玉……玉千秋你，你……”活死人傀儡是活著的，有意識的，隨時隨地無能狂怒，卻什麽也不能做。

  無時不刻，無限痛苦，無限絕望。

  “你……你為什麽，為什麽啊啊啊——”

  “我，我是沈……沈念，古帝洲皇室，你，你怎麽敢，怎麽敢……”

  “你會後悔的，你，你們……你們都會後悔的，我，我啊——”

  滿地打滾哀嚎嘶吼，渾身戰栗語無倫次，死不掉，活不成，沈念此後終生皆是如此。

  不過趙寒的注意力已不在沈念身上，此時他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今天在座這些人，應該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

  是玉無神讓沈念將他們給叫過來的。

  他們跟南宮初雪當年被拐的事情有關！

  或者說，他們跟南宮初雪被拐背後的販賣人口利益鏈有關！

  一個東晟財團，曾經的霜城首富。

  一個北耀集團，化妝品牌界的行業領軍。

  一個南天企業，實業起家工廠無數。

  加上已經覆滅的西豪商會，這霜城四大巨頭的背後顯然藏著一個極其龐大的，見不得光的灰色領域。

  還有永福珠寶和天輝影業，都在其中摻了一腳。

  玉無神這是要借刀殺人把這些人全給除掉？

  理由呢？什麽目的？

  玉無神為什麽不自己動手？

  其中貓膩，對於趙寒來說倒是不難揣測，隻是有件事他得向玉千秋確定一下。

  “還記得玉無神嗎？”出了會所坐進車裏，趙寒徑直對玉千秋問道。

  玉千秋神色一怔：“玉無神？”

  趙寒點頭：“對，你親叔叔玉無神，現任的古帝洲海主。”

  “你，你怎麽會……突然提起他來？”玉千秋明顯皺起了眉頭。

  趙寒坐在副駕駛，借著喵喵的眼睛在玉千秋和南宮初雪之間來回掃了一眼，“你就沒想過，你這孿生妹妹當年被拐跟玉無神有關？”

  玉千秋心裏一頓，他當然有所懷疑，但是沒有證據。

  玉無神當年是被逐出玉家的，但此後和玉家的關係很是微妙，至少在明麵上不存在什麽仇怨，因而沒有證據的事情，玉千秋不好亂說。

  畢竟玉無神不是別人，是他親叔叔。

  “你有證據？”不過玉千秋知道，趙寒既然提起這事，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趙寒卻是避而不答，直接轉移話題：“玉無神當年被逐出玉家是因為什麽？”

  “你不知道？”

  “我查過，但沒查到，你們玉家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到位，絲毫痕跡都沒有留下。”

  玉千秋滿目複雜，他剛才那句‘你不知道’並不是驚訝於趙寒不知道玉無神被逐出玉家的原因，而是下意識想要回避這個問題。

  因為……家醜不可外揚。

  “家醜？”趙寒好奇：“你們家還有家醜？”

  所謂家醜，其實因人而異。

  也因時間而異，若在以前玉千秋是肯定絕口不提的，但現在仔細想來，似乎也沒什麽不好說的。

  玉無神當年在南海戍守邊疆之時，曾從戰場上撿回一個小女孩，養大了。

  邊境清苦，有戰時浴血疆場，無戰時操練兵力，遠離繁華隻為保一方安寧。

  在小女孩出現之前，玉無神心如磐石靜如止水沒有一絲漣漪。

  但那之後，小女孩逐漸再玉無神的生命裏畫上了一筆又一筆濃厚的色彩。

  五顏六色，七彩繽紛。

  有些東西在悄然之間逐漸變質。

  日久生情了。

  本來沒什麽的，偏偏玉家老爺子得知後要給小女孩一個名分，讓其認玉無神為養父。

  瞬間，玉無神炸了。

  堅決不同意！

  然後老爺子也炸了，嚴厲斥責說玉無神敗壞倫理有辱玉家聲望，甚至要將女孩殺了以徹底斷絕玉無神的念想。

  結果玉無神愣是以其手上兵權領兵叛亂，勢要與老爺子硬剛到底。

  兩軍對峙，父子之戰。

  豈料還沒開打，突生異變。

  女孩留下一封信，自己走了。

  信中之意，女孩不願看到玉無神因為她和家裏決裂的場麵，故而自此離開，永不出現以換取玉家安寧。

  還沒完，女孩一直在玉無神嗬護下長大，涉世不深如同一張白紙，滿眸純真天然無瑕，突然離開入世，立時便被世俗所染。

  女孩被拐賣了，賣到了貧民窟充當生殖工具——真正的生殖工具，幾百人共享一個，都把種放進去，懷上了誰的就是誰的。

  黑暗，總是能顛覆認知超乎想象。

  且無處不在，世界各地很多角落裏都有。

  兩年過後當玉無神在貧民窟裏找到女孩，那一刻，玉無神整個心都碎了。

  隨即一夜白發。

  一人一刀屠盡貧民窟所有人。

  又以手中兵力，橫掃南海各大貧民窟，短短半年，屠戮千萬，以致最後震驚各方，在全民聲討之下被逐出皇室，並從族譜永久除名。

  這事趙寒知道，畢竟當年這事動靜挺大的，都登上了全球性的媒體頭條。

  但其中涉及南海玉華皇室的家醜部分沒有披露出來，外界沒人知道那個女孩的存在，事實被說成了玉無神單純的仇視底層人民，是嚴重的階層仇視行為。

  而這世界雖有階層之別，但都在呼籲眾生平等，故而玉無神的這種行為遭受全民抵製嚴厲聲討，徹底從戍守一方的悍將變成了臭名昭著的殺人狂。

  而其根源便在於，玉無神和那女孩的關係。

  在玉家看來，女孩是玉無神養大的，兩人屬於養父養女的倫理關係，絕對不可逾越半步。

  此等敗壞倫理有辱皇室聲望的事情也絕對不可披露半句，因而傾盡全力封鎖消息，甚至不惜殺人滅口，處決了諸多無辜之人。

  隻為了所謂的‘皇室聲譽’。

  即便今天，玉千秋對此也是有所抵觸的。

  不管怎樣那女孩確實是玉無神養大的沒錯，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也是我姐養大的。”趙寒突然開口將玉千秋的聲音打斷：“那照你們這麽說，我也該跟玉無神一樣？”

  玉千秋緊緊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可趙寒有話說。

  “我記得曾經有個管家，慈眉善目一團和氣，人挺好的，就是有一次，跟我說我長大了，不能再跟我姐睡一起了。”

  “然後我就哭得稀裏嘩啦的，我姐一問，把那管家叫來，說她兒子已經長大了，當媽的也該入土了，說完就直接讓人把管家給拖出去挖了個坑，活埋。”

  “那時我三歲，第一次見證死亡。”

  “然後又有個新管家，在我四歲時候說我姐不能再幫我洗澡了，否則怎樣怎樣的劈裏啪啦一大堆。”

  “又死了，讓她自己親生兒子淹死的，否則滿門殺光。”

  “諸如此類的還有一大堆，在趙家很多傭人都是因為相似的原因而被處死。”

  “當時我還不懂，她們到底哪來的這麽多成見？好好做事掙錢本可在趙家衣食無憂一輩子，怎麽就偏要多話？偏要管這種閑事？”

  “現在我懂了。”說到這裏，趙寒借著喵喵的眼睛盯住玉千秋。

  默然片刻，趙寒淡淡一句：“世俗成見，害人害己，羔羊總想拿自己的認知去和虎狼講道理，你覺得是可笑，還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