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是因為仁慈。

  當時趙寒舊疾犯了，渾身發冷，差點凍死。

  玉家姐妹二人從外麵回來，在遍地屍首中發現了蜷縮一團瑟瑟發抖的趙寒。

  滿門被殺，玉詩詩卻還救人心切，直接將趙寒帶進了自家祖地，以火龍之力幫趙寒壓製住了體內其寒。

  然後玉詩詩才跟姐姐一樣，撲倒在父母屍身上哇嗚一聲嚎啕大哭。

  趙寒從玉家祖地出來，盯著哭得不成樣子的姐妹二人猶豫了很久。

  那是趙寒第一次掙紮，第一次猶豫。

  殺，還是不殺？

  也是第一次對姐姐的話產生了質疑：生命，真不值得敬畏？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真的對嗎？

  殺人滅口，斬草除根，真有必要嗎？

  回過神時，趙寒發現姐妹二人已經哭得昏迷了過去。

  正要舉刀，他狠下心來決意滅口。

  有一僧人突然出現，欲要製止，但卻不敵趙寒手中利刃。

  片刻之間死在趙寒手下。

  剛好，玉詩詩醒了，撲上去抱住趙寒，哭著大喊：“謝謝大哥哥。”

  趙寒楞了那麽幾秒，反應過來——這丫頭以為要殺她們的是那僧人。

  陰差陽錯，趙寒到底是留了姐妹二人活口，並找地方藏了起來。

  相處一段時日，他不知不覺開始傳授姐妹二人諸般絕技。

  自那以後，每次任務，每次滅門，他都會忍不住留下一兩個活口。

  殺人無數，終究心中懷柔。

  時而不知道怎麽麵對姐姐，時而不知道怎麽麵對玉家姐妹等人。

  時而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久而久之，心中有結。

  以致南海一戰，重傷垂死之後他來了霜城。

  養傷都是其次，主要他想靜一靜。

  淡看世俗人間，旁觀都市繁華，好好沉澱一下自己。

  豈料因為一個陳詩雲，惹出了諸多事端。

  而此番借著莫少峰之手將楊世豪給叫來斷龍山上，其實他是想做一個了斷。

  “了斷？怎麽了斷？”趙悅低頭看向躺在她腿上的趙寒，輕聲問道。

  趙寒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怎麽了斷。

  他隻知道，楊世豪之所以會跟死神營合謀，之所以會跟龍浩一起想把老城主變成死靈傀儡，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因為他趙寒。

  楊世豪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楊婧，嫁入東晟財團，是東方厲的老婆。

  兒子楊百斷，是戍邊大將，統領十萬精銳鎮守一方安寧。

  那年，楊百斷奉命追查逆黨，查到了一個叫若蘭的女子身上。

  若蘭是天戰皇室的人，情急之下發訊求救，趙寒奉命支援，直接將楊百斷滿門上下全給殺了。

  本來，楊世豪和其女兒楊婧一家，所有相關之人都得死。

  但這時發生了一件事——若蘭死了，被自己老公親手誅殺。

  也便是陳詩雲的父親，陳啟鬆。

  若蘭正是陳詩雲的母親。

  陳啟鬆大義滅親之舉把趙寒給震撼到了。

  趙寒完全無法理解陳啟鬆為什麽會殺自己老婆。

  在他眼裏，無論姐姐怎樣，姐姐永遠都是對的。

  可在陳啟鬆眼裏，法度無情，犯法必誅，哪怕是自己老婆也不例外。

  兩人截然不同的理念在這時相遇，於趙寒心底瘋狂碰撞。

  最後雖然沒有結果，但趙寒到底還是請命，把楊世豪一家，以及楊婧一家給保了下來。

  當然，他也沒替若蘭報仇。

  因為，他開始迷茫了。

  迷失在了自己的滿手殺孽當中。

  豈料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的，此番來霜城養傷竟然又和陳家相遇了。

  且發現楊婧一家也在這裏，且楊婧的兒子東方乾還要和陳詩雲聯姻。

  楊婧的哥哥楊百斷因追查陳詩雲的母親若蘭而死。

  然後楊婧的兒子東方乾要將若蘭的女兒陳詩雲娶進家門。

  恩怨情仇種種糾葛，趙寒並不清楚兩家聯姻是否牽涉過往之事。

  但他到底是沒忍住，在東方乾帶著學生會一幹人等欲行奸汙的時候，出手將陳詩雲給救了下來。

  “姐。”懸崖邊上，趙寒翻了個身鑽到趙悅懷裏，伸手摟著趙悅纖腰，深呼吸著趙悅身上迷人的淡淡幽香。

  “姐你說，我是不是患上抑鬱症了，總是患得患失，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趙悅伸手在趙寒臉上輕撫。

  “殺人無數，確實心結難解。”

  “但是寒寒，這一關你必須得挺過去。”

  趙寒在趙悅懷裏緊緊閉上雙眼，“可我感覺，這一關我快挺不住了。”

  “因為什麽？玉家姐妹？”

  “不止是她們。”

  “還有徐沁雅，對吧？”

  趙寒搖頭，“不止，還有其他人，其他很多很多人，我，我真的……”

  趙悅低頭用紅唇將趙寒的嘴給堵住了。

  深吻中，兩人不知不覺交換唾液。

  “乖，沒事的。”

  “實在不行的話，你就上奏大姐，斷了資金來源，暫時切斷跟趙家的一切聯係，獨自一人在這霜城好好體驗一下社會。”

  趙寒笑了。

  趙悅也笑了。

  他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還需要體驗社會？

  還是算了，雖說不知人間疾苦，但在社會人暖這一方麵他還是很通透的。

  被社會毒打，不如毒打社會。

  “姐你穿絲襪其實挺好看的。”

  “嗬，心情好點就開始耍流氓了是吧？”

  “沒有，我說真的，不過你要是再配一條超短裙就更好看了。”

  “我抽你。”趙悅抬手作勢欲打。

  趙寒一個翻身將趙悅給壓在了下麵。

  “你，你個混小子，不準亂來！”

  “就亂來。”

  “趙寒你啊……寒寒你住手，住手啊，再這樣小心我回頭就給你找個姐夫！”

  以前這招還是挺管用的。

  但現在不行了。

  前前後後至少有十幾個貴家子弟向趙悅提過親。

  結果無一例外，全都人間蒸發了。

  當時還是四姐趙千雨給出的招。

  “不想趙悅嫁人？”

  “嗯。”

  “殺了不就完了。”

  “殺？”

  “她要嫁誰你就殺誰，誰提親你殺誰，殺不了你再來找我，我幫你。”

  趙家行事，向來如此。

  專橫，霸道，冷血，殘暴。

  獨斷獨行，一手遮天。

  財勢麵前，真理必須沉默。

  權利起身，財勢必須低頭。

  趙家出手，權利也得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