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遊向榮沒再出現，大概是被李靈韻的條件嚇到。

  李靈韻沒管他，整理完畢就戴上麵具，激活傀儡留在小院掩人耳目，真人再次踏上旅途。

  她很謹慎，即使到了金丹大圓滿的修為，大部分情況下足夠自保，依然盡量低調——混沌體質就是塊唐僧肉，總得防患未然。

  彭樂錦知曉分寸，未將出行之事告訴其他人，自己提前跟商行告了假，在清泰城門口等著她，結伴出行。這些年，他相貌沒有任何改變，穩定在二十多歲的模樣，修為有所進益，已經達到金丹四階。李靈韻比先前稍微長開了些，看上去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她用法寶隱藏了真實修為，對外顯示僅有金丹二階，與彭樂錦師兄妹相稱。

  剛會麵時，彭樂錦有些拘謹，表情緊張到僵硬：“咳，如果麻煩到你……”

  “彭師兄。”李靈韻很快進入角色，笑道：“我還是從前的我，不用這麽生分。來之前，我去過商行，邱老還特意提起你呢，說你做得很好。”

  她並不想居功。彭樂錦感激她的引薦，但能得到邱老的賞識，是他靠自己的本事。

  彭樂錦明顯鬆了口氣，神色變得自然許多：“是邱老抬舉。”

  李靈韻閑聊道：“分給你的事累嗎？商行的人好相處嗎？”

  彭樂錦被她的態度影響，放鬆下來：“還好。比起做散修的時候，要輕鬆得多。”

  他隨便舉了幾個例子，有些是簡單的貨物押運，路程短、意外少，一般都給剛入行的新手；有些比較熬人，要在特定的時刻采集材料，正常情況下會派兩到三人輪流盯守；有些危險性高的，會先做危險評估，調遣擅長處理此類危險的人來做，比如水中環境盡量讓水靈根的人來，其餘人配備避水珠；崖上采集派遣身手敏捷、善於攀爬的；常駐商鋪的夥計挑選頭腦靈活、能說會道的。若是馭獸師，還會綜合考量契約獸的適應性。

  受傷是難免的，但是極少，而且事後還有額外津貼和假期。

  他做散修的時候，什麽事都隻能靠自己，天天都在搏命，勞心勞力。相比之下，現在的日子簡直堪稱安逸。他心存感激，做事認真細致，得到夥計和掌櫃的好評，對他也照顧，相處得很融洽。

  李靈韻曾經在商行曆練過，聽他聊完，發現確實與自己所知不差，徹底放了心。

  他們沿著凡間的官道往前走，路過城鎮時，有妖獸肆虐的順手除掉，偶爾住一晚客棧，看看此地風俗民情，或者幫當地解決一點麻煩事；走到無人的荒野時，就取出飛行法器，接近下座城鎮時再落下，步行入城。

  至於謝禮，則看當地情況。如果百姓日子過得去，李靈韻會適當接受些金銀或者米糧等物做報酬，好讓他們安心；若日子清苦，她就幹脆不露麵，或者悄悄離開。而那些百姓怎麽想，或者臆造了什麽傳說，就不關她的事了。

  彭樂錦初時不明白，為何李靈韻對凡人如此有耐心。不過，做過散修的人，更懂得生活不易，相比世家大派的弟子，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氣。他默默看了數日，聯想到同樣是凡人的崔氏母女，很快接受了李靈韻的行為，有時還能主動搭把手。

  李靈韻十分欣慰，總算覺得這個修仙界，還不算無可救藥。

  這讓她對未來要做的事，更多了一分信念。

  他們掐著日子，趕在婚儀的前一天抵達朝郡，直接去見崔蘭蘭。

  她正是最好的年紀，像朵水靈靈的嬌花。當初比李靈韻還矮一頭，瘦瘦小小的，如今並排而立，倒像李靈韻的姐姐。這些年她和母親崔氏的日子還算安穩。家裏沒有男人，偶有不便，好在有彭樂錦的照應，沒受到過分的刁難。

  新郎是郡守家的小公子，名叫謝奕，五官端正，比崔蘭蘭大兩歲。他在家中排行第三，上麵有兩個哥哥，未來不用繼承家業，沒有太多瑣事煩心；去年剛考上舉人，以後的日子吃喝不愁。綜合看下來，是門好親事。

  李靈韻笑著向崔蘭蘭道賀。崔蘭蘭沒料到她真的會來，喜出望外，扔下手裏的繡繃撲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李姐姐！”

  “沒規矩！”回廊處傳來一聲斥責，是崔娘到了。她惶恐地瞪了崔蘭蘭一眼，急匆匆趕到麵前，俯身向李靈韻下跪：“賤民見過仙子……”

  李靈韻攔住了，有點頭疼：“別這樣，多年未見，我還想同你們好好說說話呢。”

  後邊彭樂錦跟著勸：“無須多禮。”

  崔娘抬頭，發現李靈韻確實沒生氣，猶豫了一下，仍然不放心，抿著唇站到旁邊，警告地瞪著崔蘭蘭，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她當年也是極的膽識的女子，沒有半點修為傍身，卻敢刺殺邪修，著實令李靈韻印象深刻。未料十餘年過去，不知遇到什麽，竟變得縮手縮腳起來。

  李靈韻心裏不是滋味，故人相見的喜悅跟著淡了許多。她細細瞧著崔娘，見她臉上已有歲月的痕跡，眼角眉梢都生出細紋，肌膚失去光澤，鬢邊黑發中夾雜著幾縷銀絲。

  確實是老了。

  彭樂錦衝崔蘭蘭使眼色，悄聲提醒：“勸勸你娘，李仙子好意來看你們，別沒得擾了興致。”崔娘是故友的遺孀，他平日需要避嫌，說話交流都有限，倒與晚輩的蘭蘭聊得更多些，說話更自在。

  崔蘭蘭扮了個誇張的鬼臉，化好的妝容擠得歪七扭八，再拿手一抹，活像個大花貓。

  搞怪的動作氣得崔娘臉色鐵青，李靈韻倒是讓她逗笑了：“你呀——明天都要嫁人了，到外邊可不能這樣。”

  崔蘭蘭吐舌頭：“我又不傻，在外邊可端莊了！”

  “端莊就對了。”李靈韻摁住她的肩膀，讓她別動，抬手掐個訣，將她的妝容恢複原樣，嘴裏說道：“女孩子嘛，外人麵前裝一裝比較好，能少好多麻煩。”

  她取出提前準備的平安符，分別塞給崔娘和崔蘭蘭：“拿著，貼身帶，晚上睡覺就擱枕頭下邊，一般的邪祟無法近身。”

  崔蘭蘭雙手捧在掌心：“是仙家的符籙嗎？”

  李靈韻點頭：“對，隨便玩玩。”

  崔蘭蘭雙手一翻緊緊捂住平安符，樂得蹦起來，原地轉圈並發出土撥鼠尖叫。李靈韻是隨手一畫，可是凡間是能傳家的寶貝！壓箱底的那種，黃金都換不來！

  崔娘捏著平安符，深吸呼幾次，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突然對李靈韻說道：“凡界汙濁，仙子還是快快離開此處吧。”

  這是趕客嗎？！

  凡人驅趕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