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韻有些惴惴，下意識地又把目光投向書易。

  他靠在深深的椅背裏，半歪著身子，隱隱露出些許疲倦。李靈韻心裏一緊，忽地想起他提過的“餘離秘境”，伸手捉住他的袖子，急急問道：“你去過秘境了？”

  書易輕輕搖頭：“尚未。”

  旁邊邱石頭詫異地問：“秘境兩百年以後才會開啟，沒到時候呢。你真能聽見？”兩個月前，大人在她床邊提過一次餘離秘境，此次再未提過。因為李靈韻遲遲未醒，他還懷疑過那次或許是巧合。原來是真的聽見了？

  “聽見過兩回。”李靈韻收緊手指，擔憂地問：“書易，你的修為是不是遇到問題了？”

  書易瞧了邱石頭一眼，暗含責備。

  邱石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李靈韻拽著他，十分自責：“是不是因為我？”

  “別瞎想，跟你沒關係。”書易和聲細語地解釋：“是我沉睡的時間太久，現下局勢有異，恐有變故，所以需要盡快進階。”

  他現在的實力，頂多與三大上門的頂尖人物持平。依常人的標準看確實很厲害，可是青龍一族理應傲視世間，是人族無法企及的存在，他還不夠格。何況天地異象已生，暴風雨即將來臨，他若沒有足夠的實力，無法號令世間，到時候隻怕更糟。

  明知眼皮底下有個大坎，卻摸不著一絲線索，這才是最令他煩心的。

  他無法說太多，抬起另一隻手，揉揉李靈韻的腦袋：“想家嗎？若是你不喜歡這裏，我可以送你回家。”

  冷不丁聽到“回家”二字，李靈韻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先是雀躍，隨後變成遲疑，最後成為沮喪：“我家太遠了，回不去。”

  書易看著她，目光少見地溫和：“總會有辦法。你隻需回答我，想回去嗎？”

  她昏睡的日子裏，他想過很多，比如她的來處，比如以後的路。那個邪陣給了他提醒：即使是奪舍，也不至於昏睡這麽久。所以他猜測，她的神魂與整個世界之間存在排斥，用外力護著，就像打造了一層保護殼。而邪陣在殼子上打開了一道縫隙，將排斥暴露出來，便遭到巨大的排斥。

  她的出現與末世預言有關，是末世外的變數。聯係到這點，答案其實很明顯：每個世界都有一套運作規則，涵蓋方方麵麵。所有的生命與非生命都存在於“定數”之內。要想成為“變數”，除非來自規則之外。

  她成功築基之後，曾經開玩笑般說過一句：“我大概背著一個拯救世界的任務。”書易記得她當時的模樣，臉上笑著，語氣隨意，眼睛卻很認真，並非真的在說笑。

  是他沒有見過的樣子，獨一無二。

  可哪怕修仙界真的毀滅，這個責任也不該是她的，而是他的。書易不算良善之人，但他拎得清，而且從不逃避。

  傳承記憶中，關於時空法則的內容十分晦澀，他正在研究。等他研究明白，就能打開時空之門，送她離開修仙界，返回故鄉。

  李靈韻從書易鄭重的神色中明白，他話裏“回家”的真正含義：破碎虛空，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她不知所措地收手，輕聲問：“你知道了？”

  書易點頭，憐愛地看著她：“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孤獨的感覺，他最清楚。

  李靈韻一下子濕了眼眶，穿越以來的種種都憋在胸膛裏，恨不得化做一聲哭嚎衝破喉嚨，直上雲霄。可她忍住了，咬著唇，忍得眼眶發紅、眼淚汪汪，卻還是笑著：“還好。”

  “我會送你回去。”書易向她承諾。

  李靈韻轉過頭，抹了把臉，對他笑道：“我知道，其實很難，而且你還有要做的事情。不過沒關係，我正在努力。”她又不是傻白甜，幽明族將書易供奉為“神明大人”，任他予取予求，連帶對她都十分照顧，必然需要他付出什麽代價。

  書易想開口，李靈韻比劃個手勢，示意聽她說完：“我們做個約定如何？你要做好你的事，我也做好我的事。或許等你辦完事，我也能回家了。”

  書易定定看了她許久，明白她的執拗，便答應下來：“好。”

  “咳咳。”邱石頭喚回兩人的注意力，關切道：“丫頭啊，你剛醒，還是多休息休息。”

  李靈韻一拍腦門：“哎我給忘了，我昏迷以後呢？孟高飛救出來了嗎？荀元基那個惡人，死了沒？”

  “沒有。”書易惜字如金。

  李靈韻沒聽明白，轉向邱石頭：“什麽意思？”

  邱石頭遲疑著，小心觀察她的神色，饒了個大圈子：“我告訴你，你別激動啊。荀元基沒死，就關在後麵，等著你親自處置。定山堂的孔成毅帶人，把通天閣連根拔起，那些跟通天閣簽過契約的修士，全廢了修為，按規矩發落。至於孟高飛……沒了。”

  李靈韻沒聽懂：“怎麽說話說一半啊，怎麽沒了？”

  “就是……人，沒了。”

  李靈韻這回終於明白過來，大驚：“死了？怎麽會？其他人不都沒事嗎？”

  “別激動別激動。”邱石頭摁著她：“當時情況比較複雜，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盡量緩和地轉述了當時的情況，小心觀察著李靈韻的反應，恨不得再懟一杯瓊枝露給她灌下去，生怕她激動之下再來個昏迷不省：“你別多想，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要有壓力……”

  出乎他的意料，李靈韻驚訝過後，倒是很快平靜下來。畢竟穿越到修仙界以後，生生死死已經見過太多。她緩了緩心神，問：“元剛呢？煉神宗有沒有旁的動作？”

  “元剛形神俱滅，大人親自動的手。煉神宗原本有心鬧事，被定山堂領著人打上門去。他們得到萬劍宗的支持，糾集十幾個中小型門派，聯手把煉神宗的大本營拆了。如今的煉神宗喪家犬一樣，人人喊打，成員死得死，散的散，名存實亡。”

  “萬劍宗也攙合進來了？”感覺她睡一覺，錯過好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