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如黃鍾大呂，李靈韻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

  她仁慈，敬重生命，是她的原則；荀元基踐踏生命，是荀元基做的惡，跟她有什麽關係？她是她，荀元基是荀元基，本就是不相幹的兩個人，何必要綁上別人的包袱？生存艱難，堅持本心已經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哪裏管得了別人如何？

  她選擇了尊重生命的法則之道，就要將這條道走到黑！

  心念通達，天地間靈氣立刻發生異變，爭先恐後地湧向李靈韻。她閉著眼，感應到靈氣的瞬間心法自動開始運轉，引導靈氣灌注。

  旁邊書易麵對她突如其來的頓悟，見怪不怪地彈指，眨眼間陣法成型，壓下所有異動。阮秋憶一直注意此處動靜，既擔憂又羨慕，剛想靠近察看，卻見書易遠遠衝她打個手勢，令她莫要打擾。

  好在此次頓悟來得快，走得也快，約摸一個時辰後，李靈韻從入定中醒來，神思清明，目光澄澈，再沒有半點困頓。書易照例抓起她的手腕，手指搭上脈門，確認丹田未留下隱患。他自覺有責任護好李靈韻，她又總是莽莽撞撞的，自然要多上點心。

  青龍族曆來人丁稀少，到了近萬年更是寥寥無幾，每一位族人都值得珍重，護短是刻進骨子裏的天性，修仙界向來以得到青龍族的認同為榮。李靈韻得到青龍印記，就代表青龍的認同，是受青龍族庇護的人，書易可不想讓她折在半途。

  第二天，李靈韻再次戴上麵具，踏進虞國都城。

  她沒有直接去找荀元基，而是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客商”角色，先跑了普通的商行，把馬車和貨物都出手，然後像每一位外來客商一樣，懷揣金銀、沿著都城的街道慢慢轉悠，物色合適的貨物，接著順理成章踏進通天閣，像其它為了“玉晶膏”慕名而來的客商一樣。

  都城的通天閣建在中軸線上，占據大半條最繁華的商業街，規模幾乎與低階的修仙坊市類比，除了最廉價的材料外，還有大量低階修仙產物，比如疾行符、回春丹、不會熄滅的風燈等，價格比普通修仙集市裏貴十倍。

  閣內來往的客戶多為凡間富豪，肯為虛無飄渺的修仙夢一擲千金。另有一些底層修士，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點粗淺的煉氣法門，卻礙於功法粗陋，靈根、悟性太低，或者無人指導等原因，終身無法寸進，拚命積攢錢財到通天閣碰碰運氣。如果資質過得去，立下道誓加入通天閣，就能以相對低廉的價格拿到資源。因此，即使通天閣風評不佳，依然被無數懷揣希望的人踏破門檻。

  李靈韻站在角落看了一會兒，慢慢明白過來。修仙界資源有限，門派之間互相爭奪傾軋，招收弟子都隻挑有培養價值的。可世間凡人無數，個個心懷修仙夢想，能拜入正規門派的少之又少，更多的人苦於沒有門路，隻能在底層苦苦掙紮。通天閣就是看準了這點，才能在短短數年間崛起成為一座龐然大物。

  據她的觀察，都城這座通天閣約摸是總部，閣內售賣的貨物比別處更齊全，閣中跑腿弟子數量更多，修為也更高。數名在一樓打雜的便有練氣五層修為，賬房先生居然有築基二階。正當她打算離去時，忽然神識一動，捕捉到幾句沒頭沒尾的對話：

  “左護法快出關了吧？”

  “算算日子，應該就在這兩日。”

  “嘖，真是麻煩，要不是那小子點過魂燈，早熬成膏了。”

  “可惜靈根已毀，做膏也熬不出上品膏。”

  “等左護法這回出關，有他受的。”

  李靈韻刻意多等了一會兒，再沒聽到其它有用的，轉身離去，心中卻升起疑惑：他們提起的“膏”，莫非就是玉晶膏？阮秋憶說通天閣和煉神宗勾結，用活人煉製丹藥，可惜她修為太低，無法探知更多內幕。難道是指這個？

  從閣內出來，李靈韻去了城內最大的酒館，點上一壺清酒兩個小菜，將神識散開，悄悄留意酒客們的談話，很快拚湊出“左護法”的消息。據說是煉神宗的內門弟子，虞國國君親自請來通天閣鎮場的，築基大圓滿修為。一個月前有人膽大包大闖進通天閣鬧事，左護法親自將人擒下，身受重傷，不得已閉關調養。

  李靈韻有點奇怪：有人跟通天閣做對，還鬧出這麽大動靜，為何阮秋憶居然沒有對她提起？

  奇怪的還有另一條消息，幾位酒客擠眉弄眼地打暗號，說有人見到了“那位”。聽他們的意思，應該也是修者，十年前就在國君荀元基麵前掛了號，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裏尋找。

  李靈韻直覺這條消息應該很重要，可惜坐到傍晚都沒聽到具體內情，隻得無奈放棄。她沒有回阮秋憶那邊，而是在城內找了家客棧住下。客棧與通天閣隔著兩條街，旁邊就是大理寺重監牢。那位傷了左護法的狂徒，就是關在這裏。她打算先會會這位狂徒。

  入夜後，李靈韻換了套便於隱藏的衣服，從客棧窗口翻出，來到監牢外麵，謹慎地先在周圍灑上幾顆種子，又從儲物戒中摸出準備好的迷藥，掐訣喚來一陣清風，將迷藥送入牢內。

  這迷藥無色無味，是專門對付凡人和低階修士的。她躲在暗處，耐心等著迷藥發揮功效後，才潛入監牢內部。裏麵的看守們有趴在桌子上的，有直接躺地上的，都陷入短暫的昏睡中。李靈韻沿著通道往裏走，有意識地控製著身形，以免被燭火映出影子。越過關押凡人的普通囚牢，很快到達最裏麵的重囚區。

  兩名築基修士罵罵咧咧地守在門口，還不知道外麵的人已經倒下。李靈韻抹了把冷汗：幸好她足夠小心，否則驚動這兩名築基修士，一時半會兒拿不下，讓他們傳出訊號，連她也得吃虧。

  她對裏麵關著的人更加好奇了：虞國隻是凡人國度，哪怕修士多了點，也大部分是練氣初期的低階人物，稱句“修仙者”都是抬舉，居然還要用築基弟子看守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