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城，其實是山坳中規模較大的村落群。平時與外界聯係較少，略帶一點隱世的性質。

  他們在最大的客棧訂了兩間上房。住下以後，李靈韻與本地居民聊了幾句，再度體會到書易的貼心：城內的花朝節快到了，用來散心再合適不過。

  節日當天，未婚男女皆頭戴鮮花，沿街而走。看到順眼的異性，可以將頭上的鮮花摘下相贈。如果對方有意，接受鮮花，就可以直接牽手約會，更大膽奔放的能直接傳宗接代。定情的也可以湊熱鬧，頭上不戴花，而是將鮮花持予手中，贈給親近的友人或者長輩。

  這是一座純粹的凡人城池，連路過的修仙者都沒有。奇怪的是，這裏的人們，反而比李靈韻見到的大多數人快樂。他們提前到山中尋找即將盛開的野花，連根挖起移植到自己家裏，小心照料，留待花朝節使用。誰尋找的花朵色彩更鮮豔、花瓣更大片，誰就更受歡迎。

  李靈韻覺得很新奇，起了玩鬧之心，湊熱鬧地采到兩支野花，節日當天和書易分別戴上，強烈要求他撤了法術，上街走走。結果才走出數米，就被堵住了。

  未婚的少女見到書易，紛紛摘下頭上的鮮花贈給他，幾個已婚的也擠過來湊熱鬧，稱“對這位小郎君心生喜愛，結個善緣也好”，後麵的人擠不到近前，幹脆直接拿鮮花往他身上砸。旁人看到以後有樣學樣，頓時一片花海從天而降，差點把兩人淹沒。嚇得李靈韻趕緊拽住他轉身就跑。

  兩人一口氣跑出幾條街，轉到僻靜的山岩後，借著遮掩才躲過浩浩蕩蕩的人群。想著剛才落荒而逃的模樣，李靈韻哈哈大笑，捂著肚子直不起腰。書易略含責備地瞪著她，重新施了法術，讓周圍的凡人忽略自己，然後牽起李靈韻，重新繞回人群當中，慢悠悠地閑逛。

  街道兩邊的攤販也各拿鮮花，或持或戴。有位未婚少女看中了雜貨攤的銀篦，向貨郞詢問價錢。李靈韻親眼看見，貨郎紅著臉搖頭，將頭上的鮮花和銀篦一起塞進少女手裏。少女思索片刻，大大方方地授受了，於是貨郎歡喜地卷起攤子，生意都不做了，握住少女的柔荑，兩人相攜而去，很快消失進人群。

  除了年輕人，還有上了年紀的。有位看上去足有五十歲的大娘，居然收到好幾位差不多同齡大爺的鮮花。她一朵都沒接，反而給一位壯年男子送了花，氣得幾位大爺捶胸頓足。重點是那名壯年男子接受了！他挽住大娘起了皺紋的手臂，迎向一眾夕陽紅同性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得意又坦然。

  李靈韻看得挺樂嗬，指給書易看。

  書易笑眯眯的，未做評價。

  一位十七八的少年朝這邊過來。李靈韻以為他是過路的，主動退到路邊，讓開通道。誰料少年腳下一個拐彎，轉身麵對李靈韻，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伸手將嬌嫩的鮮花遞到她麵前。

  李靈韻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張著嘴指指自己，向他確認：“給我的？”

  少年期盼地點頭，將鮮花往前又遞了遞，差點懟到她臉上。

  李靈韻其實挺高興。能被人喜歡，是件快樂的事。她轉頭看向書易。他唇邊含著笑意，比劃個手勢，示意她好好玩，退開幾步打算離開。李靈韻趕緊拽住他的袖子：“別——”

  書易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記得，凡人這種時候不喜歡被打擾。”

  少年被術法影響，下意識地忽略了書易，隻能看見李靈韻，熱情地推銷自己：“我注意你很久了！”他指指李靈韻一路逛過來的方向，示意從那邊開始：“以前沒有見過你，是從外麵來的嗎？沒關係，我們很願意接納外邊的人。我跑得很快，方向感很好，在山裏不會迷路。如果你願意跟我回家，我可以去打獵，給你換胭脂首飾……”

  李靈韻微笑著等他說完：“抱歉。”

  少年並未氣餒：“我看你一路都在張望，是有喜歡人了，在找他對嗎？跟我試試吧，我很好的。”

  李靈韻下意識地看了書易一眼，心中微動。她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說了挺多話。別人忽略掉他，以為她是自言自語，想想那幅畫麵，略有喜感。

  她手裏還拽著書易的袖子，對少年重複：“我很高興。可惜抱歉，我暫時沒有想法。”

  少年失望地離開。

  被人告白對李靈韻來說，是個很新奇的體驗。穿越之前，她是憑實力單身的女漢子，人稱剩聖士；穿越之後，她這具身體年齡尚小，每天徘徊在生存與死亡的邊界上，沒精力也沒條件考慮風花雪月的事。僅有的幾次心跳體驗，還是位光撩不負責的主兒，任何想法起個頭都得趕緊掐死。

  她望著少年的背影，挺遺憾：哎，有生以來第一抹粉紅色，就這麽沒了。

  書易仍在疑惑：“為什麽不跟他走？這孩子氣息純正、身體康健，是個不錯的對象。”

  李靈韻臉皮一僵：身體康健？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想解釋，又覺得無從說起，幹脆避開了話題：“我們去前麵看看，那邊好多人，應該有好玩的。”

  說是好玩的，不過是一群年輕男人圍在小廣場上，唱歌跳舞，摔跤掰手腕。贏了博得全場喝彩，運氣好的會有異性主動獻吻；輸了也不丟臉，晃晃腦袋參加下一輪。這個世界娛樂項目很少，難得的是人人都帶著笑，氛圍輕鬆活躍，令人愉悅。

  李靈韻盤膝坐在外圍，笑嘻嘻地看著，不時跟著人群鼓掌。算算日子，從她穿越到現在，也有一年多的時間，逐漸適應後發現，日子還不賴，空氣裏沒有霧霾，食物裏沒有化學農藥殘留，沒有加班的奪命連環call，沒有夜晚後的光汙染影響生物鍾。

  她想起從前的次數越來越少。

  如果沒有死亡buff高懸頭頂，她簡直要愛上這裏。

  安撫好浮躁的情緒，李靈韻再度離開，尋到一處僻靜地帶，開始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