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楚藤丸澪當初向自己提出保存靈魂真正目的後，兩麵宿儺立刻開始想辦法脫離藤丸澪重獲自由。為了讓注意力集中，他抬手施術屏蔽五感。然而這個術式無法對「藤丸澪」起效，這段時間，不該聽到的外界對話一句都沒減少。

  雖然大部分對話內容都來自於其他人，但這件事還是讓他感到萬分不爽。尤其是……

  兩麵宿儺嘴角勾起嘲諷弧度，靠近藤丸澪的全都是男性！

  “哼。”兩麵宿儺不屑冷笑。

  『又不是咒術師，非術士裏居然也有認為雙生子誕生為不詳征兆而舍棄另一名孩子的家族存在，真是可笑。』

  四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領域內又響起了聲音。

  兩麵宿儺背靠身後壘成幾疊的枯骨，席地而坐。

  繼國兄弟的聲音他已經可以分辨，而這道對藤丸澪抱有熟稔情緒的語調對他而言非常陌生，顯然並不出自於繼國兄弟。

  對自己而言是陌生，可對藤丸澪而言卻為熟悉。此人的出現，讓兩麵宿儺有些在意。

  於是他停止思索如何脫離藤丸澪重獲自由，繼而分心去探查感知來者氣息……

  禍津神？

  辨別出對方身份，兩麵宿儺緩緩皺起眉頭。

  藤丸澪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禍津神？

  『喲，好久不見。你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化呀。』

  『還記得我嗎？之前你在山林中救過的「小孩」。』

  聽到這裏，兩麵宿儺表情難看的想起藤丸澪有亂撿“屍體”治療的癖好。

  『就是我，夜鬥神。』

  『你怎麽會跟非術士在一起？』

  『我還以為你會和麻倉家的陰陽師在一起。』

  禍津神一大堆信息話語落下，兩麵宿儺清晰感覺到了藤丸澪的疑惑，也聽見她重複「麻倉家」時的茫然心音。

  顯然，藤丸澪並沒有察覺到禍津神提問的寓意。

  想到這，兩麵宿儺內心的煩躁感頓然消散，現在倒是能心情平靜分析禍津神的來意。

  『我沒有見過這個時代的麻倉家陰陽師。』

  宿儺聽到了藤丸澪的聲音。

  隻是這個回答……

  隱隱察覺到意識醒來後就有什麽訊息被忽略——藤丸澪她……當前所處時代難道要比自己估算的時間還要遠離平安時代？

  『沒有見過也好，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禍津神的回複成功喚回兩麵宿儺的注意力與讚同。

  單憑這句話，就已足夠判定藤丸澪當初救下來的禍津神並不是什麽愚蠢家夥。

  『那你現在跟著這些非術士做什麽？我剛剛從他們身邊經過，其中一人似乎並不怎麽待見你。』

  “哼——。”

  這個禍津神廢話真多。

  剛認可禍津神存在價值的兩麵宿儺下一刻就推翻自己結論。

  認定此人廢話多，兩麵宿儺自然也就對禍津神接下來的話題內容失去興趣，繼續潛心專研術式，好以借此讓自己早日脫離藤丸澪重獲自由。

  直至他被冠以的名字又被禍津神提起——被打斷術式研究的兩麵宿儺神色不悅地抬眸。

  “嘖。”

  『不論是宿儺還是裏梅都是很擅長在空中行動之人，他們居然沒有帶過你？』

  居然因為這種小事來打斷他至關重要的研究？

  『他們大多數都是徒步行路，隻有在心血來潮時才會攔截朧車乘坐。』

  聽到藤丸澪的聲音，兩麵宿儺不悅的情緒稍減。

  “還不是因為你那副要哭出來的委屈表情讓人心煩。”

  宿儺記得很清楚，剛開始同意藤丸澪隨行的那段時間，她頻頻觸怒他，以至被自己削了很多次腦袋。次數一多，這孩子看到自己手指微動就會露出萬分委屈的表情，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讓他感到心煩。

  又不會死。

  當初拚了命接近自己，都沒有露出絲毫委屈。反倒在接觸自己、如願以償跟隨在自己身邊之後開始露出這樣的表情……嘖，他果然是對她太過包容。

  現在的宿儺已經回憶不起當時的具體想法，隻記得將朧車攔下，讓藤丸澪坐上去的那一刻，她臉上委屈驟然消散，還露出了罕見的笑。

  藤丸澪很少笑，他甚至以為她不會笑。

  雖然稍縱即逝，此後也再沒見過她展露笑顏。但當時那個笑容，此刻回憶起來卻清晰無比。

  “嘖。”

  那個禍津神果真是廢話連篇。

  專注度被不經意聽到的話題喚起記憶徹底打斷，兩麵宿儺對此也失了繼續鑽研術式的興致。他被迫聽著兩人對話，忽得發現藤丸澪膽子不小，居然敢跟著禍津神直入鬼之始祖的領域。

  “嗯……”想起當初藤丸澪也是如此膽大跟在自己後方，兩麵宿儺低笑出聲。

  沒什麽武力值的小家夥，總是有這麽大的膽子。

  也不知道她能在今晚的獵鬼一役中堅持多久。

  思緒剛到這裏，宿儺所處領域忽然發生劇烈晃動，四周環境瞬間墮入黑暗！

  緊接著，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領域展開——』

  “……”

  這無疑是場噩夢。

  領域環境恢複如常，兩麵宿儺表情卻冷得掉渣。

  『那天的是「兩麵宿儺」吧？他一出現你就‘消失’。我猜測過你是宿儺的容器或者你身上保存有他的術式暫時能幻成他的模樣使用術式，然而我的直覺否認了這些猜測。』

  『那不是簡單的術式。』

  這種非常不愉快的心情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再次聽到禍津神對藤丸澪提到自己的代稱，他才從異常情緒中抽離出來，靜待藤丸澪的回答。

  然而藤丸澪並不想對禍津神解釋，她簡單應了一聲又詢問禍津神是否要吃魚。

  『再烤就要糊了。』

  兩麵宿儺：“……”

  他的事情竟然不比一條烤魚重要？！

  -

  自那晚過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無論禍津神如何絞盡腦汁打聽他的事情，宿儺都沒有聽到藤丸澪對此回應一句。

  如果這是藤丸澪的術式，她應該會在與咒術師纏鬥中將其原理公開從而獲得能力增幅。

  可惜她不會與禍津神纏鬥，自己也沒教過藤丸澪這個……

  “嘖。”

  果然還是要早點離開這裏。

  重要的事情，自己去確認。

  兩麵宿儺潛心鑽研術式，剛想到關鍵可行點，突然聽到神器主動提供給禍津神的重要訊息——五條家六眼之子已死！

  兩麵宿儺不由露出稍感意外的表情。

  “羂索？怎麽突然就對‘六眼’出手？”

  『傳聞五條家「六眼」之子不幸夭折的第二天，咒術師嚴密保護的「星漿體」也差點遭遇襲擊，險先喪生。不幸之事連續發生，禦三家的當主們都很頭疼吧。』

  聽到這裏，兩麵宿儺開始對禍津神身邊跟隨的這名神器有些認可。這語調、思維……都比她的主人顯得有神性。

  『本就術士凋零的咒術界，不得不將散在各地祓除詛咒的所有最強咒術師調回，時刻護衛「星漿體」。』

  『而現世詛咒卻不斷增多，新一代咒術師也越發疲於應對。』

  『照這種情形下去，用不了多久，此岸的詛咒數量就會迸發增長，快速滿布各個角落……』

  『夜卜，此岸人類很快就會失去生存空間。』

  “夜卜？”兩麵宿儺記得禍津神當時和藤丸澪提及自己時，自稱為「夜鬥神」。

  『為什麽五條家的六眼之子會夭折？』

  『夜卜很在意嗎？五條當主公布的消息。』

  禦三家之一五條當主自己公布的消息？

  兩麵宿儺皺眉，實在難以理解那些咒術師的行為。

  『隻是覺得怪異。澪——你覺得……呢？』

  禍津神話語中透出的怪異停頓讓兩麵宿儺臉上表情微動，潛意識集中了注意力。

  『聚精會神看什麽呢？』

  『隻是稍微有些在意。這些詛咒……』

  藤丸澪話到這裏就被迫中斷。

  就連身處生得領域的兩麵宿儺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沙沙聲，隻是伴隨著這道聲音而來的氣息，卻讓他開始忍不住內心驚喜！

  是——

  “裏梅！”

  『裏梅。』

  藤丸澪呼喚裏梅的語調不對勁。

  兩麵宿儺敏銳察覺到了狀況。

  他現在看不到外界，也無法與外界任何人交流，甚至連與自己共用同個軀殼的藤丸澪也無法與之溝通。

  此時的他，對外界所有感知都來自於藤丸澪與其他人對話，以及她聽到的其它環境聲。

  是裏梅有什麽問題嗎？

  『澪，宿儺大人也醒來了。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在禍津神對藤丸澪質疑完裏梅身份後，兩麵宿儺聽到了裏梅提出的古怪要求，一時間神色複雜喟歎：“不用找，我時刻都在藤丸澪身邊。”

  像是忽然通了外界，宿儺聽到禍津神對裏梅連聲反問——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澪為什麽也能生活在這個時代？又為什麽你先遇到的是澪，而非宿儺？』

  『宿儺大人行蹤神秘且自由，未能在感知氣息那一刻立刻追隨宿儺大人，不算怪異之事。』

  『嗯——』

  『怎麽？』

  聽到裏梅對禍津神故意拉長的音調做出回應，兩麵宿儺：“……”

  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哎。提示都這麽明顯，你居然還沒想明白其中緣故？沒想到在平安時代如此有名的詛咒師竟然連這麽簡單的「術式」都沒看出來，看來我還是……』

  『有話直說。』

  『容器共用。』

  當聽到夜鬥誤導裏梅的答案，兩麵宿儺怒得拍碎身後巨大生物的骸骨，“禍津神！”

  該死的，藤丸澪這個時候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

  『怎麽會這樣？宿儺大人……在你的身體裏？』

  環境一陣安靜，可兩麵宿儺的怒意卻難以遏製，即使毀掉生得領域視線範圍內的所有物品也不能徹底完全發泄自己的怒意！

  『我知道了。』

  不！

  裏梅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被騙了！

  『澪，我領你去見這個時代的詛咒師，羂索也在那裏。』

  聽到羂索的名字，兩麵宿儺一怔，然後沉默下來。情緒複雜地感知裏梅將藤丸澪帶到羂索麵前。

  他剛才用盡全力把生得領域毀滅，現在生得領域又修複完善。

  如此劇烈的咒力流動，裏梅都感知不到。

  他對羂索也不抱任何期望。並不是他覺得羂索能力達不到看破真相，而是……

  『你所指的「狀況」就是她嗎？突然折返，身邊又跟著一人……除此之外，我實在難以想象出其它合理狀況。』

  『宿儺在她的身體裏。他和她，正共用同個容器。』

  果然，裏梅將藤丸澪帶到羂索麵前，對方也故意給出和禍津神一樣的答案。

  兩麵宿儺嘴角勾起嘲諷。

  羂索涉獵的就是「靈魂」、「容器」領域，對方不可能看不出真相，至於為什麽會配合禍津神誤導裏梅……

  很大可能是因為「藤丸澪」。

  尤其是對方接下來詢問裏梅行動打算的內容裏主動提到是否要帶上藤丸澪，更是坐實了他的猜測。

  “嗬——。”

  是他小看了這個小家夥的魅力。

  幸而裏梅處事能力在線，帶走了不願留在詛咒師領域的藤丸澪，隻是……

  讓宿儺沒有想到的是，藤丸澪居然在沒有陷入戰鬥困境的時候也敢變成他的樣子！

  並且還借此再誤導裏梅！

  『去詛咒最多的地方。』

  『這個時代詛咒多的礙眼，裏梅，去把全部詛咒都祓除。』

  聽著「自己」聲音逐字逐句道出的陌生話語，裏梅竟毫不懷疑一一應答馬上去執行，連執行原先計劃的時間都不留給自己。

  兩麵宿儺：“……”

  裏梅，變蠢了。

  曾經最看好的跟隨者，而今表現卻徹底讓兩麵宿儺對這個時代的詛咒師智商失去信心。

  聽著受裏梅與「自己」指揮，毫不猶豫揮灑咒力祓除詛咒的詛咒師每隔一段就出現在藤丸澪麵前，態度恭敬地向她匯報近期戰績。

  隻為聽到「他」說一句“做得不錯”。

  兩麵宿儺表情麻木，低頭繼續鑽研術式。

  脫離藤丸澪重獲自由一事，還得要靠自己。

  等他成功出去，他就……

  『是我判斷錯誤。』

  羂索？

  他這個時候過來找藤丸澪做什麽？

  “嗯？”兩麵宿儺暫時放下鑽研術式，感知了一下外界——

  “……”

  之前一直悄聲無息跟在藤丸澪身旁的詛咒師今天都不在？

  『出了不得不暫停計劃的「意外」。』

  兩麵宿儺明顯感覺到羂索的聲音距離藤丸澪很近的位置。

  『以當下情況推算，我們隻能優選重新完善這個計劃靜等下個時機到來。』

  這是在和他說話？

  聽出羂索話語傳遞過來的信息，兩麵宿儺緩緩皺眉。

  『而在這個距離‘下個時機’到來還很漫長的時間內——』

  “嗯？”察覺事情不簡單，兩麵宿儺警惕了起來。

  『澪。來為我孕育子嗣吧。』

  兩麵宿儺：“……”

  羂索這句話，是對著藤丸澪外貌說的，還是……

  『如果這一過程會讓你感到身體不適，我可以代勞。』

  不待兩麵宿儺認真思考，他又聽到了羂索的聲音。

  『我願為你打造隻有「你」的世界。』

  “……”

  兩麵宿儺從未如此無語過。

  這個世界瘋了。

  而此刻同樣抱有這樣想法之「人」不止他一個。

  『再惡心我，下次就宰了你。』

  很好，藤丸澪用的是「他」的聲音。

  羂索是當著「他」的外貌對藤丸澪說的這番話。

  “很好……”兩麵宿儺咬牙切齒。

  等他出去後——

  他要把這些家夥全宰了！

  -

  兩麵宿儺待在自己空間內不懈努力脫離藤丸澪已經用盡所有辦法，現在隻剩下一個方法沒有試——

  他平安時代凝聚出來的特級咒物，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宿主。

  感知到自己的手指在禦三家保管期間意外被咒靈吞噬，沒過多久又被咒術師回收。

  兩麵宿儺對這一過程也隻能感知，無力行動。

  這些咒術師都是一群腦子有問題的家夥。

  「自己」“複活”協助咒術師祓除詛咒的“謠傳”就這樣任它自由發展，在此期間裏梅都不知換了多少次容器，而這幫咒術師卻一個主動尋上門的都沒有！

  他之前還活著的時候，這些煩人家夥踏門前來挑釁得不是挺勤快？

  怎麽換成藤丸澪就全都變了？

  兩麵宿儺心情非常不愉快，比聽到羂索又出現藤丸澪麵前更不愉快。

  說起羂索……藤丸澪也算是言出必行，每當羂索提到孕育子嗣的話題，她話不多說，直接削掉他的腦袋。

  然而他們都低估了羂索的生命力。

  即便被削去多次腦袋，他下次都還能換個身體再出現在藤丸澪麵前，對她提出的要求也是一次比一次露骨。

  偏偏每一次裏梅都不在。

  “嘖……”看來羂索每次都是有備而來，兩麵宿儺抱手起身。

  “不過。”

  他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羂索那個家夥的消息。

  “那個家夥——”終於徹底死在外麵了嗎？

  兩麵宿儺笑意不善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強大拉扯力直接拽出了藤丸澪身體！

  這個過程的時間過去非常快，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化成一團霧氣置身於都是一大團色彩斑駁、氣息髒亂的不詳巨大容器內。

  下一刻，他被猛地擊飛！

  兩麵宿儺久違地感覺了疼痛。

  他怔了一下，隨後露出瘋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自由了！

  他終於重獲自由了！

  “看啊！”兩麵宿儺成功脫離藤丸澪的術式，重新獲得自由！

  他閉上雙眼開始享受這難得的自由……

  然後頭也不回用咒術瞬間解決剛才擊飛他的詛咒。受藤丸澪行為影響幾百年，現在連他都養成了感知到詛咒氣息就要將它們祓除的強迫症。

  意識到這點，兩麵宿儺不悅地把身體控製權還給容器，自己退回生得領域。

  好不容易才成功脫離藤丸澪，絕不能再被她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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