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難道麻倉葉王身邊有人為了等候這一時機接觸安倍晴明而刻意選擇留在“這裏”？

  麵對麻倉葉王充滿試探的話語，藤丸澪微微蹙起眉：“我不是聰慧之人，時間停在今日就不想思慮明日之事。做出選擇之前……”

  平靜的語調緩緩如微風吹拂過庭院池景，輕柔地撥動著靜止的水麵，在耀眼陽光下晃出層層、斑駁細碎的漣漪。

  “我試過爬上庭院內最高的樹，隻需要縱身一跳，我就能躍出高牆。可是，我坐在樹上待了很久都沒有跳出去。我不知道……為何想著外麵的世界，胸腔會忽然變得如此難受，就連大腦也跟著一起難受起來，昏昏沉沉的無法再繼續思考。”

  藤丸澪神色認真地回視著麻倉葉王，“當爬下樹，交由身體選擇「停在這裏」之後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

  麻倉葉王對藤丸澪所述之事並不陌生。畢竟對方一直都居住在他的宅邸，發生她身上的事情，事無巨細，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無法讀她的心，也無法從她當時麵無表情的臉上讀取任何情緒。完全不知道她當時坐在樹上究竟是純粹發呆，還是在思考。

  “即便做出了選擇，你還是想知道「詛咒之王」的消息。”麻倉葉王移開落在藤丸澪身上的視線，望著地麵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用最輕柔的聲音歎息道：“當屢次占卜失效時，我早該有所察覺的。”

  ——你是他留在這裏阻礙我術式進展的「術式」。

  “然後呢？”麻倉葉王收起試探，望著庭院那株最高的樹繼續詢問藤丸澪：“知道那個家夥的信息之後，你還打算繼續追隨他？”

  「那個家夥」？

  藤丸澪有些意外麻倉葉王會忽然對兩麵宿儺改變代稱。

  明明幾乎不可能為風雅的大陰陽師所用的奇怪詞匯，卻被麻倉葉王自然而然地使用了。

  如果不是因為詞匯太過陌生，藤丸澪甚至察覺不到絲毫違和感。

  即使沒有得到藤丸澪的回答，也不影響麻倉葉王繼續話題：“我以為你在京中居住的這段時間已經對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了解透徹，足夠意識到他是個絕對不能接近的高級危險詛咒師。”

  “我沒有追隨過。”藤丸澪神色嚴肅。

  麻倉葉王一怔，剛移開的視線又回到了她身上。

  “我隻是想知道他的信息。”藤丸澪隱隱能感覺到還有「其他人」看上兩麵宿儺、想把強大的他收為容器。

  這種感覺很像是之前提前感應到「叩門者」，可又不完全一樣。

  因而她醒來後很快就確認了兩麵宿儺還活著，也因此耐下心來等待。

  如若能知道他的信息……她絕對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寸步不離守著了——要是又被兩麵宿儺整昏迷半年，錯過靈魂收納就太得不償失！

  醒來後患得患失、由於過分擔心錯過靈魂收納而夜不能寐的難受感覺，她絕對不要再來一遍！

  “僅是想知道他的信息？”麻倉葉王見藤丸澪毫不猶豫點頭，生怕慢一步確認，自己就會立刻反悔故意不告訴她兩麵宿儺下落似的。

  “我知道了。”麻倉葉王起身，“換完衣服就隨我一同前去拜訪晴明大人吧。”

  “……”

  一直以來，藤丸澪都穿著同一套衣服，不論她的身形如何變化，這套像是長在皮膚上的衣服都會根據她當前體態自動調整為合適大小。

  哪怕是來到這個世界至今也未曾有人對她的穿著提出過要求，突然聽到麻倉葉王的要求，起身後就預備與之隨同離去的藤丸澪忽得怔在原地，遲遲無法做出反應。

  “藤丸大人，請入室更換衣服。”

  早就受令等候在室內的式神開口呼喚還怔在室外的藤丸澪。

  藤丸澪聞聲轉身麵朝內室——室內正中位置不知何時掛起了一套層層花紋繁複、顏色漂亮的衣服。

  “……麻煩你了。”

  式神的雙手靈巧，層層疊疊往藤丸澪身上添加衣服。當全部衣服都完整套在藤丸澪身上，就連頭發都被挽成當代貴女最流行的發型後，藤丸澪發現自己不會走路了。

  “辛苦了。”

  一時間，藤丸澪無法分辨麻倉葉王到底是在對她身後式神表達謝意，還是看到她這副狼狽模樣後婉轉地安慰自己。

  “把手交給我，放緩步調，我帶你前行。”

  式神朝麻倉葉王躬身行完禮就化為了一張符紙自動返回他的衣袖，在式神離去後，麻倉葉王朝藤丸澪伸出手，如耳邊低喃的溫柔語調輕輕落下。

  藤丸澪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麻倉葉王伸過來的掌心。

  兩人的體溫都不高，然而掌心相疊的一瞬間卻都清晰感受到來自對方可以灼傷肌膚的滾燙溫度。

  藤丸澪疑惑地抬頭望向麻倉葉王，好奇且誠懇地詢問：“這是什麽術式？”

  麻倉葉王對她溫和地笑了一下，提示道：“抬起腳。”

  藤丸澪剛抬起腳，視線內的光景倏然一轉，再眨眼，人就已經坐在了牛車內。

  回想起剛才觸碰時感覺到的不自然溫度，藤丸澪輕聲歎道：“原來是這樣的術式。”

  “這輛車底部畫有空間術式與視覺幻術，在方便上下車的同時也為使用者提供了隱秘性。”麻倉葉王垂下雙眸，嘴角笑容弧度不改。他抽回自己的手，穩穩坐在藤丸澪對麵，“術式讓車內實景與車外道路兩旁行人所看到的景象不同，也不會太過衝突普通人的‘世界’。”

  “陰陽師常用「障眼法」？”藤丸澪大概聽明白了。

  “如果這個定義能夠幫助你理解它的話。”麻倉葉王笑著點頭，“其實它的出現與存在，都是我等偷偷在‘規定’內盡力讓自己乘坐牛車時能感覺更加舒適罷了。”

  藤丸澪張了張嘴，“……原來如此。”

  陰陽術……還真是分外應用實在的職業技能。無論是「派遣式神」的誕生還是劍走偏鋒刻在牛車底部用以改善出行體驗的疊加術式。

  “你想學陰陽術嗎？”話音剛落，麻倉葉王就看到了藤丸澪對此提議的有趣反應。他臉上笑意加深，故意傾身向前——

  藤丸澪看著端坐在對麵的人驟然靠近，透過牛車縫隙透入室內的陽光順著他的姿態攀升浸入那雙深邃眼眸，折射出明暗分外的瑰麗色彩。

  “我可以教你。”

  他的話語淺而清晰地傳達給了所注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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