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梅有些意外地眨眼。

  當他收到兩麵宿儺命令「就地等候」時，裏梅怎麽都沒想到前行至此的隻有他一人。

  她……呢？

  “在等什麽。”兩麵宿儺已經越過裏梅朝前邁出一步，而後者還站在原地，倉惶掩飾驚愕且愚蠢的表情。

  兩麵宿儺停下腳步，神色冷漠：“真是不愉快，連你的自由也都被「束縛」住了麽。”

  被兩麵宿儺看穿的裏梅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他單膝跪地，低下頭安靜地等待兩麵宿儺的懲處。

  “跟上。”兩麵宿儺移開視線，沒有如裏梅所願那般對他施以懲戒，徑直離去的步調卻已如往常堅定。

  裏梅：“……是。”

  ——雖然他無法確定宿儺大人無意間提起的「自由」是否需要自己為此付出生命代價，但其熟悉的淩冽語調再次像從前每一個時候穿透了警告之意，令人清晰感覺到瀕臨死亡一刻前的寒冷的同時，也讓單膝跪在冰冷地麵的裏梅久違地感到了「安心」。

  隻要偏離軌道的步調再次回到它歪曲的位置……

  -

  “你醒了。”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溫柔的聲音如冬日裏尚未被冰凍的潺潺流水，又似萬物複蘇、冰雪融化後的緩緩水溪，一個不經意瞬間就撫平了忐忑慌亂的心。

  藤丸澪視線一轉，就看到守在自己床榻邊端坐著的陌生少年。後者對上她打量的視線，還加深了臉上掛著的親切和善笑容。

  “是哪裏覺得不舒服嗎？如果不方便跟我說的話，你可以跟這個孩子說。”見藤丸澪依舊沉默地看著自己，他神色自然又體貼地補充道：“我會回避。”

  藤丸澪的視線隨著對方動作緩緩落向其掌心，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窗戶透進室內的光線，在刺眼的陽光下硬生生被鍍上了一層刺眼的光彩。

  她安靜地看著安靜在他手掌上前後擺動的剪紙式神，腦海裏浮現的卻是蘆屋道滿第一次向自己展示召喚式神的畫麵，當時他用的也是一張剪出人形模樣的符紙。

  “你也是陰陽師？”

  似是喃喃自語的話音落下，藤丸澪落在紙人式神上的視線有些渙散，純澈的雙眸像是忽然籠著一層霧，辨不清焦距。

  “我還不算正式的陰陽師。”少年搖了搖頭，沒有追問藤丸澪為何會用了「也」這麽突兀的詞匯，他臉上的笑容顯露出幾分靦腆，輕聲補充道：“但我會努力成為一名正式的陰陽師。”

  藤丸澪回神，認真望著少年：“他們呢？”

  像是被藤丸澪問倒了一般，少年抬眸，展露出來的溫和表情透出幾分違和的措手不及。

  “兩麵宿儺和裏梅，他們在哪？”想到兩麵宿儺四處結「怨」、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等負麵狀況，可能並不存在“受害者”詢問其蹤的情況，藤丸澪精準說出那兩人的名字，努力讓自己內心的語意表達得更加清楚。

  少年對上藤丸澪幹淨純粹的視線，四周安安靜靜。

  可惜藤丸澪讀不懂人類所謂的沉重氛圍，哪怕室內不適合談話的氛圍持續已久，她求知的視線還是落在此時唯一與她交流的少年身上。直至對方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知道嗎？”

  “我該知道什麽？”藤丸澪不解。

  尋求答案未果，還被對方反問，致使這一狀況發生，是因為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前提嗎？

  於是她再次將問題拋回給少年。

  “你被兩麵宿儺重傷後並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致使體內留下強烈的詛咒，在沒有完全祓除你身上的詛咒之前，你在這個房間已經睡了有半年的時間。”少年微側過臉，視線落向窗外。

  “看——你睡著之前是初冬，而現在卻已經是初夏了。”

  睡了……半年？

  因為兩麵宿儺的攻擊？

  回想起那一次傷口如同往日被兩麵宿儺重創後就當場愈合的藤丸澪臉色一凜，竭力克製自己不要順著對方話語導向去留意戶外景象，神色警惕、防備地盯著陰陽師少年：“你是誰。”

  少年神色一怔，轉過臉表情不自然地望著藤丸澪，與之對視片刻後才緩聲回答：“在下「麻葉童子」。”

  話音落下半天藤丸澪都沒有任何回應，他不禁再次開口：“你看起來並不高興。”

  “為什麽？”

  麻葉童子不變的溫柔語調裏透著真實的疑惑，“你已經成功救下了那座城的全部人類。”

  “如果不是你傾力相救，舍去性命攔下兩麵宿儺，可能還未待我等趕至，那裏已經淪為「詛咒之王」的樂土。”

  “也正因如此，你付出了被「詛咒之王」詛咒衰竭生命的代價。”

  “可是他低估了你的生命力，你並沒有如他所願——在睡眠中流逝生命、衰竭死亡。”

  “你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不論是我剛才所言，還是在蘇醒時發現自己身處陌生之地，你似乎都不在意。你在意的……難道隻有「詛咒之王」與其追隨者的行跡？”

  提到兩麵宿儺，麻葉童子已辨別清楚藤丸澪的「答案」，雙眸低垂，纖長濃密的眼睫毛輕輕地遮蓋起能夠窺破人心的眼眸：“他們對你而言就那麽重要？”

  “即便知道自己被詛咒，你對他也仍無恨意。”麻葉童子嘴角揚起的弧度不變，“為什麽？”

  藤丸澪努力在麻葉童子一番複雜的信息裏識別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蹤跡，當接收到最後一條信息時，她純粹的眼眸逐漸染上疑惑。

  她不解地望著麻葉童子：“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所言話語傳達之意那般為人類的脫險感到慶幸，也沒有真正對我是如何看待兩麵宿儺一事感到好奇。”

  麻葉童子語意微頓，轉而禮貌地微笑應答：“是嗎。”

  “那麽，僅是與我相處了幾句話時間的你，為何會如此篤定「了解我」？”麻葉童子在沒有接觸到藤丸澪之前，一直被迫接收人類內心之音，不必看也不必問，直接就能清楚得知他人的真實想法。

  可自從追蹤兩麵宿儺踏入那座城接觸到藤丸澪之後，他發現一直無法自控的能力忽然就「消失」了。

  不……準確來說，是隻要靠近藤丸澪，他的能力就會範圍內被「屏蔽」。

  世界恢複安靜那一刻，再無醜陋之音躲在無人能夠察覺的暗處偷偷地啃噬他的心，久違的感覺降臨，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寧靜。

  被不停啃噬的內心也不因此感覺到歇下一口氣。

  “如果有答案的話，就請告訴我吧。”麻葉童子臉上還帶著溫柔笑容，可是說出來的話語卻不複初始的謙和。

  用這樣急切的語言對待剛蘇醒的「病人」，無疑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可深諳禮數、謙遜溫和的見習陰陽師卻自然而然為之了。

  “我不知道。”藤丸澪現在隻想盡快得到兩麵宿儺的信息，她睡了太長時間，而今醒來察覺到異樣就不想再錯過他的信息。

  她那麽重要的容器，不能任由他——

  藤丸澪掙紮起身，卻差點因為操控不住身體摔倒在地。

  “你還是不要太勉強自己。”麻葉童子輕聲歎息，“關於兩麵宿儺和裏梅的行蹤，我們一直都在搜尋，隻是……這半年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為什麽會沒有任何消息？”藤丸澪並不認為兩麵宿儺是一個可以忍耐不與強者戰鬥的術士，半年時間已經足夠他挑戰不少的強者。

  “我等原先能夠精準知道「詛咒之王」的信息，是因為平安京內有與他力量同等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

  “那位大人專心負責應對、尋找咒物與詛咒師蹤跡，可是半年前……”麻葉童子語調平靜：“他受傷了。”

  “因傷重需要靜養，他至今仍避世未出。”

  藤丸澪麵無表情看著麻葉童子。

  “打傷他的……正是京都另外一位有名的大陰陽師，蘆屋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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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真不愧是大爺，隻是行蹤不定下線片刻就被大家快進到領便當，嘖嘖嘖……這人品真是……【大爺凝視：你很敢說嘛。

  （呀噠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