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了學習咒術，兩人的行動速度也非常快。裏梅一清理完碗筷，就帶藤丸澪來到他平日裏的練功區域。

  “想要學習咒術，首先需要了解何為咒力。隻有對它進行全麵、正確的了解，才能隨心所欲使用它構造出自己得心應手的招式。”

  藤丸澪認真點頭，她覺得裏梅說得很對，隻有正確的了解，往後她才能順利使用兩麵宿儺這個複雜、強大的容器。

  裏梅抬眸打量了一眼藤丸澪，“你今天先試試祓除詛咒。”

  “嗯？”藤丸澪覺得進展有些快，“不是先了解何為「咒力」嗎？”

  “有問題嗎？戰鬥就是最直接有效的了解方式。”裏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教育方針有何問題。

  藤丸澪張了張嘴，她忽然覺得缺失很多記憶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裏梅。就連她都知道人類的教育方式講究的是循環漸進，哪有像這樣一上來就讓學生實際操作的？

  “集中精神，將體內的咒力使用出來，想著要把詛咒祓除。不過是一隻低級詛咒，這次你沒有祓除成功，我也不會幫你再把它抓回來了。”

  “什麽？”藤丸澪眨眨眼，迷茫看著裏梅空無一物的手。

  看著表情疑惑，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的藤丸澪，裏梅忽然有了不太好的感覺，“你……”

  “看不見？”裏梅皺眉。

  “你的手裏有什麽嗎？”藤丸澪態度非常謙虛地請教。

  裏梅：“……”

  是他天真了。以為藤丸澪能夠躲過宿儺大人的攻擊就具有成為咒術師的潛質。而今細想，那次她能夠躲開宿儺大人的攻擊，可能是靈機一動……又或是腦袋記住了被搬走的疼痛，指揮軀體提前下蹲，恰巧避開了一道攻擊罷了。

  裏梅的教師生涯早夭，一連好些天都對藤丸澪避而不見。

  藤丸澪找不到裏梅，更找不到兩麵宿儺。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光。

  想了想，藤丸澪從懷裏拿出梅林交代自己要妥善保存好的《攻略手冊》，神色淡然地翻開第一頁——

  「盡量對人類保持友善，用溫和的態度親近他們，穩妥地保存下他們每一場甜美的夢境。」

  讀到最後一句，藤丸澪的眉頭微微蹙起，一頁又一頁，速度越來越快速地翻起這本厚實“書籍”。

  “沒有。”

  精致厚實的一本書除了開頭一行字之外，再無其它內容。

  藤丸澪神色疑惑地抬手按了按感覺像是被石頭壓住、不能自由呼吸的胸口，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忽然就感覺到這裏很不舒服。

  她放下手中的《攻略手冊》，起身後隻想就這樣離開，可幾息時間過去，她還是彎下腰，把那本書撿起，重新收好。

  她的記憶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丟了。

  小小的、在內心那一片平靜湖麵幾乎不會有漣漪泛起的插曲悄然無息散去，藤丸澪又過回了安靜、甚至近乎於寂靜的日子，直至兩麵宿儺回來。

  “被殺死多次都能恢複原樣……原來如此。我早該意識到——她會是少見的「天與咒縛」體。那些愚蠢的家夥怎麽可能製造得出如此精妙的武器。”

  聽著兩麵宿儺對藤丸澪截然不同於之前的評價，裏梅安靜跪在那裏，不發一言。哪怕兩麵宿儺對她的評價口吻是極其罕見的認同，哪怕她不具咒力的情況是因「天與咒縛」，裏梅臉上表情都非常淡然。

  “她想要學習咒術，成為一名術士？”

  兩麵宿儺這次離去的時間有些久，裏梅剛才在匯報情報時著重敘述關於咒術師的動向，可兩麵宿儺隻對他最後提到的一句話感興趣。

  “是。”

  兩麵宿儺不喜歡「好像」、「或許」諸如此類無法確定情況的曖昧詞匯，因而裏梅在處理每一件事時不論巨細都會對其進行精準了解。包括對待藤丸澪，也是如此。

  “我餓了。”忽然，兩麵宿儺換了個話題。

  “是。”裏梅馬上躬身領命離去，前往廚房準備飯食。

  兩麵宿儺一回來，藤丸澪忽然就有了去處，原先毫無規律的行動軌跡也都開始顯現出她獨有的章法。

  這就導致了裏梅在練習術式時，要比以往更加小心謹慎。

  ——因為宿儺大人生氣的頻率更高了。

  裏梅麵無表情對著畫了怪異符文的木樁釋放出冰係術式……

  “裏梅。”

  兩麵宿儺站在刻苦練習咒術的裏梅身後，神情平靜地看著他釋放出的術式還是沒能完全凍住木樁。

  然後，抬手一伸，像拎雞仔一樣把藤丸澪提到了裏梅身側，“教她體術。”

  “是。”

  需要教導哪個規格的體術，兩麵宿儺沒說。他把藤丸澪教給裏梅之後，就又離開了宅邸。

  裏梅依舊維持低頭的姿勢，刻意不去看藤丸澪掛了彩的臉。

  ——反正不用幾息時間，她身上的傷就會痊愈。

  「天與咒縛」到底是什麽？

  在兩麵宿儺丟下藤丸澪離開後，裏梅微帶有困惑的視線就落在了藤丸澪身上。

  沒有咒力的身體，注定無法學習任何的術式，可就是這樣，她的身體記住了許多術士都無法掌握的反轉術式。她能夠無限次地治療自己，就像現在——

  當他第三個呼吸落下，藤丸澪臉上掛著的難看傷痕也都統統消失、不見其蹤。

  “宿儺不殺我了。”藤丸澪悶聲對裏梅道。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

  裏梅皺眉，用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藤丸澪：“你想死嗎？”

  少年一開口，就忘了之前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情況而故意躲著藤丸澪，對其避而不見。

  “我不喜歡「體術切磋」。”藤丸澪皺眉，一副隱忍著巨大痛苦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憐。

  裏梅看懂了藤丸澪的表情，也明白了她話語中的「體術切磋」是什麽意思。聯係她身上的傷和宿儺大人的行動，用不著思考也知道與她進行「切磋」的對手是誰。

  說是切磋……其實是單方麵被宿儺大人壓在地麵摩擦吧。

  “就算更換成別的方式，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裏梅望著天，殘酷地道破現實：“你太弱了。”

  “你說得對。我太弱了。”

  裏梅沒曾想到，藤丸澪居然會如此坦誠。他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再次仔細打量起麵前神色堅定的少女。

  “為了盡快變強，請現在就開始教導我體術吧！”藤丸澪對上裏梅打量的視線，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不急。”

  有過上次的教學失敗經曆，裏梅沒有立刻答應藤丸澪的請求。即便這也是宿儺大人的命令。

  他慢慢地移開落在藤丸澪身上的視線，內心那道剛建起來的防線又潰成了散沙。

  “……先吃完晚飯再說。”

  裏梅說完就走，不到晚飯時間絕不出現在藤丸澪的麵前。

  “為什麽要選在晚上出門？”

  藤丸澪在兩麵宿儺宅邸住著的這段時間並不愁吃穿住，除了宅邸內的侍從看到她還是會被嚇到軟癱在地之外，其餘時刻，隻要不碰到這座宅邸內的其他人，她在這裏的出行其實也不怎麽受到影響。

  但這並不代表她時常出門，尤其是在晚上。

  當晚飯過後，夜幕降臨，裏梅主動來到藤丸澪的部屋，遞給了她一套衣服讓她換上，然後就示意她跟上，與他一同外出。

  “因為目標隻在晚上出現。”

  裏梅輕聲回答的語句被裹進無月夜晚的風，冷冷地飄進藤丸澪的耳內。

  “目標？”藤丸澪眨了下眼。

  “你也可以將其理解為「靶子」，射手用靶子精煉自己的射擊，你用「它」來打磨體術。”裏梅用最通俗話語簡單為藤丸澪作解的同時，也將她成功帶到了城下町。

  今晚的城下町不複往常熱鬧。

  或許是因為今晚是無月之夜，也沒有年輕人出來堆砌篝火，賞月聊天。

  “目標是城下町的居民？”藤丸澪跟著裏梅來到並不陌生的地點後，忽然不想再往前走了。

  “在想什麽好事？”裏梅露出了看豬的眼神，“你一個「天與咒縛」，我得要多好心才會找普通人類當你的目標。”

  “……”

  藤丸澪覺得裏梅說得很對，可是她這次卻不想開口認同他。

  “來了。”裏梅臉上豐富的表情一收，又恢複往日不近人情的冷酷。

  聞言，藤丸澪順著裏梅視線，看到了一怪異的影子——看輪廓像是人類，可眯眼仔細分辨才發現「它」和人類長得完全不一樣。

  藤丸澪觀察入微，猝不及防就被冰冷晚風送了個“禮物”——

  從不明生物方向吹來的風裹著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氣，它們猛地鑽入鼻腔，刺激得藤丸澪當即抬手捂住鼻子，可就算她緊緊捂住鼻子，嗅覺還是沒能逃過一劫，後續裹著血腥味而來的酸臭腐肉味硬是把她的嗅覺給侵蝕了個透徹。

  “好臭。”藤丸澪很是嫌棄裏梅給自己挑的目標。

  裏梅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他冷著臉，毫不猶豫將藤丸澪推入戰場。最後……他還是貫徹了自己的教學理念，使用咒術隱去氣息，作壁上觀。

  「實踐，才是變強道路上唯一不變的捷徑。」

  裏梅冷眼觀察下方與怪物纏鬥的小小身影。

  說是纏鬥也不準確，眼下情況分明就是藤丸澪被對方戲弄！

  藤丸澪的體術完全不能看，在怪物的猛追猛打下四處逃竄，偶爾能看到她一兩個反擊，可是力度全都打偏。

  裏梅痛苦地捂住了雙眼。

  “哼。你就是被這座村子虛偽人類推出來送死的倒黴鬼？”被迫與藤丸澪戰鬥的惡鬼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費力氣，於是他停下了攻擊，開始與之交流，尋找她的精神漏洞。

  一直打下去對他半點好處都沒有，眼前這個渾身散發很好吃味道的少女滑得跟泥鰍一樣，怎麽抓都抓不到。

  可惡，他要是抓到她，一定要撕了她的四肢！

  ——會說人話？

  聽到“不明生物”的聲音後，裏梅立刻集中了精神觀察。

  見對方停下攻擊，藤丸澪也跟著停下動作。而後麵無表情地回答對方的提問：“不是。”

  雙方停下來交談，惡鬼才敏銳觀察到對麵少女的氣息沒有絲毫變化。

  平穩的就像是一直都站在原地不曾動過一步似的。

  尋常人類稍微動一下，呼吸就會亂，何況是剛經曆過交戰之人？

  腦海裏冒出瘋狂猜測，惡鬼右腳開始後退一步。原打算尋找少女破綻，將她生吞活剝的惡鬼，現在隻想順利離開這裏！

  隱匿身影在上方的裏梅馬上就看出惡鬼的意圖，他正準備攔截惡鬼，然而下方小小的身影速度比他還快。

  “不要跑。”

  藤丸澪毫無情緒起伏的冷靜聲音落到惡鬼耳中，仿佛變成了地獄的催命符，催使著他加快速度！

  速度隱隱落在對方後頭的藤丸澪攤開手，頭端閃著寒光的長矛憑空出現在手中——

  「呼——」

  長矛擲出，破空聲響起！

  「噗嗤——嘟……」

  長矛貫穿惡鬼的腹腔，將他牢牢釘進道路一旁還未被切割處理的粗大木樁。

  “不要跑。”

  藤丸澪在惡鬼雙手奮力握住長矛想要將其從體內拔.出來的下一刻，氣息平穩地來到了他的麵前。

  惡鬼：“……”

  他看起來像是能逃掉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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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都來了，快樂的旅途怎麽能缺少屑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