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巧巧走出去沒多遠，楚清河就追了上來。

  他本來想拉住陶巧巧，結果陶巧巧聽到他的腳步聲就停了下來，楚清河的手僵在空中，而後慢慢收回。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楚清河輕聲說：“抱歉，之前我說話太重了。”

  這世上最鋒利的有時候不是兵刃，而是怒氣之下說出口的話，一旦這些話說出口，所有的解釋道歉都會變得蒼白無力。

  楚清河正是因為太清楚這一點，這個時候才更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其實你沒有說錯，若是那三人知道紫葉姑娘的名字，我當街鬧事，就算沒有錢綾，這件事也會宣揚出去，我動手的時候確實隻圖自己的一時痛快，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

  陶巧巧以前都覺得自己是在見義勇為，經曆這次的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確行事莽撞，不計後果，若是由著她這樣下去，就算自己不闖出什麽禍事，也會被別人利用犯下大錯。

  陶巧巧今天沒有為自己辯駁一句，一直都在認錯，楚清河覺得窒悶，沉聲說：“這次你沒有做錯什麽，是我錯了。”

  陶巧巧也不與楚清河爭辯，溫聲說：“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後我們還和以前一樣相處，就像兄妹。”

  聽到最後一句話，楚清河眼眸微微睜大，很是訝異，陶巧巧說：“你與紫葉姑娘一起住同一個營帳那麽多天，好多人都知道了，你可要對她負責才行。”

  “我們什麽都沒有發生！”

  楚清河急急的解釋了一句，陶巧巧點頭說：“我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你不會欺負她的。”

  楚清河原本擔心陶巧巧會接受不了，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慢慢與她說這些事，沒想到陰差陽錯變成這樣。

  陶巧巧越是表現的平靜，楚清河的表情越是擔憂，陶巧巧想了想說：“在遠峰郡的時候，我們的婚約就已經解除了，你和紫葉姑娘就算發生什麽，也和我沒有關係，你不用對我感到愧疚。”

  陶巧巧已經親眼見過楚清河對紫葉的好，也親耳聽到楚清河的宣判，如今再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裏的難過其實已經沒有那麽多了。

  楚清河想說的話都被陶巧巧堵在喉嚨，他遲疑了一會兒說：“以後你有什麽事還是可以找我。”

  不管什麽事，他都會竭盡全力幫她。

  陶巧巧彎眸笑起，說：“好，謝謝楚大哥。”

  這麽多年，她幾乎從沒跟楚清河說過謝謝，如今倒是也用上這麽疏離的詞了。

  楚清河喉嚨發哽，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陶巧巧保持著微笑問：“楚大哥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楚清河腦子有點空，一時說不出話來，陶巧巧說：“那我回去了，楚大哥再見。”

  陶巧巧說完轉身離開，楚清河下意識的往前追了兩步，然後停住不動了。

  他不知道跟上去還能說什麽。

  陶巧巧轉身後臉上的笑就消失無蹤，眼眶也紅了起來。

  她已經拚盡全力偽裝了，再多一刻就要露餡兒，叫別人發現她還是這麽脆弱幼稚，好在楚清河並沒有追上來。

  回到房中，屋裏安安靜靜，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陶巧巧坐下來，這些日子發生過的事不斷地在腦海閃現，最終停在錢綾被人捂著嘴拖下去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她和錢綾對視了一眼，很清楚的看到，錢綾滿是淚水的眸底布滿了怨恨。

  錢綾約莫是恨她沒有幫忙求情的，抑或是恨她當初在瀚京救了她。

  要是她和錢綾沒有認識，錢綾的日子說不定過的還要好一些，不至於被充入奴籍還要被流放。

  陶巧巧歎了口氣。

  是她做錯了。

  阿挽曾提醒過她很多次，當初她要帶錢綾回遠峰郡，認錢綾做妹妹，阿挽就不同意，如今想來，那個時候太子要錢綾在瀚京找個良人嫁了，應該是衛苑在背後出的主意。

  如果錢綾肯聽太子的安排，找個好人嫁了在瀚京安安分分過日子也不會有今天的事，誰讓她偏偏選了秦嶽呢？

  其實秦嶽也挺好的，這次他立了功，便是永遠都醒不過來，錢綾跟著他日子也不會不好過。

  可錢綾見他重傷不醒就不去照料他，這些日子還一直纏在自己身邊。

  在反省中，陶巧巧一下子看清了很多事。

  錢綾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可憐，也根本不是會甘心過安穩日子的人。

  阿挽和衛苑都給過她機會，前不久阿挽甚至還想要給她一筆錢，讓她去過安穩日子，但她不要，她說她隻想好好跟在自己身邊伺候自己，那時自己還為了她頂撞了阿挽一番。

  想到這裏，陶巧巧抬手捂住自己的臉，任由眼淚從指縫流下。

  爹娘，我果然越活越不識好歹啊……

  哭了一會兒，房門被敲響，宋挽溫和的聲音傳來：“我能進來嗎？”

  陶巧巧現在倦怠得什麽都不想做，她平複了下情緒問：“能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嗎？”

  宋挽知道她需要時間慢慢消化，溫聲應道：“好。”

  然後便走了。

  陶巧巧把自己關在屋裏整整三天，到第四天才踏出房門。

  錢綾被遊街鞭笞三日，今天該被流放到津州了。

  錢綾沒有親人，陶巧巧提著食盒去城門口給她送行。

  受了三日鞭刑，錢綾渾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鞭痕，狼狽極了，看到陶巧巧的時候，她的眼睛亮起來，閃動著近乎瘋狂的亮芒，啞著聲喚道：“郡主！”

  錢綾身上戴著鐐銬枷鎖，剛動了一下，便被官差壓在地上，陶巧巧走近，對那兩個官差說：“我來給她送行，再說幾句話，她不會武功，不會傷人，放開她吧。”

  說完，陶巧巧拿了兩錠碎銀給那兩個官差，兩人便走到一邊等著。

  錢綾迫不及待的爬起來問：“郡主，你要救我離開這裏嗎？”

  陶巧巧沒有回應，打開食盒，遞了一雙筷子給錢綾，說：“還是熱的，趁熱吃吧。”

  錢綾眼底的光熄滅，她奪過筷子丟在地上，又把食盒掀翻，呼吸加重，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