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沉甸甸的心鬆了些。

  她剛剛腦子裏閃過很多不好的念頭，最怕的是紫葉並非被越西敵軍所辱，而是被失去理智的昭陵士兵欺辱的。

  若是最糟糕的猜想成真，宋挽擔心紫葉會做傻事，更擔心朝廷為了粉飾太平，會直接抹去紫葉這個汙點，那樣就太沒有人性了。

  宋挽將心底亂七八糟的猜想掐斷，說：“楚公子既然早就知道這件事，應該早些告訴我，我也好讓人多照顧紫葉姑娘一些。”

  若是宋挽早點知道紫葉受辱，就能早一點發現紫葉喝了墮胎藥，如此也能早點讓她接受診治，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楚清河還不知道紫葉現在的情況，溫聲說：“事關女兒家的清白，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恥辱，我想紫葉姑娘應該也不希望自己因為這件事被大家關懷備至。”

  話是這麽說，但紫葉要是因此喪命，又該如何彌補挽回呢？

  宋挽抿唇不語，楚清河忍不住問：“紫葉姑娘自己就是大夫，身體卻還是不舒服，可有請其他大夫看過？”

  宋挽說：“已經請大夫上門來看了。”

  隻是到底能不能治好還未可知。

  紫葉雖然對楚清河有救命之恩，但兩人平日幾乎沒什麽往來，宋挽隻是找楚清河了解情況，並沒有跟他解釋太多，楚清河隻能自己追問：“大夫怎麽說？”

  宋挽定定的看了楚清河一眼，說：“大夫說情況有些凶險。”

  楚清河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宋挽見狀問：“你這麽關心紫葉姑娘是因為她救過你的命嗎？”

  楚清河沒有回答，宋挽想了想說：“男女有別，以後我會讓人照顧好紫葉姑娘，之前在祁州住的房子我已經贈與紫葉姑娘了，日後她要回祁州，我也會再送她一些東西，你不用擔心……”

  “夫人，”楚清河打斷宋挽，認真的說，“我對紫葉姑娘，不止是報恩。”

  他是極聰慧的人，不管學什麽都很有天賦，但在感情方麵，是沒有老師教授經驗的。

  幼時因為天賦過人，他看不上同齡的孩子，覺得他們都很蠢笨，恰好陶巧巧被陶夫人他們忽略沒有玩伴，便總愛粘著他。

  一開始他會嫌陶巧巧煩，想要甩掉這個尾巴，他那麽聰明，隨便編個借口就能把陶巧巧哄，他們認識的第二年冬天，他騙陶巧巧抓夠一百隻螢火蟲以後就都陪她玩。

  冬天根本就沒有螢火蟲，陶巧巧卻不覺得被騙，興高采烈的跑了，而且後麵好多天都沒有出現，他覺得不太習慣，終於忍不住想去找陶巧巧，卻聽說陶巧巧真的跑去抓螢火蟲染了風寒生重病了。

  他第一次覺得後悔愧疚，卻沒膽子去找陶夫人他們認錯，本以為陶巧巧吃了這麽大的虧再也不會去找他了，沒想到她的病一好，又歡歡喜喜的來找他，還給他帶了很好吃的糕點。

  從那以後，他就把陶巧巧當成自己人，不管做什麽都帶著她，不許其他人欺負她。

  年歲長了一些，他便以為這是喜愛，想要與她在一起，照顧保護她一輩子，直到這次在北衡山遇到紫葉，他才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同。

  被楚清河打斷話的宋挽非常驚訝，她沒有想到楚清河會說得這樣直白，過了好一會兒，宋挽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是因為紫葉姑娘救了你，又被人欺辱，所以心疼她，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嗎？”

  很多人會因為感激、信賴等各種各樣的情緒衝動，誤以為自己喜歡上一個人，但等這些情緒冷卻，就會發現喜歡是不一樣的。

  喜歡一個人，必然是因為和對方待在一起能感覺到身心愉悅，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楚清河說：“一開始我也覺得是這樣的，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冷靜思考，我發現她對我來說就是不一樣的。”

  他和紫葉認識的時機算不上好，戰亂情況下，他受著傷遇到她，躲在山洞裏為了不被發現和節省體力，他們幾乎不說話，而且山洞裏黑漆漆的，大多數時候他連她的容貌都沒有看見。

  就算看見了也沒什麽，她長的算不上漂亮，沒有陶巧巧白，也沒有陶巧巧活潑可愛，但她隻要出現，就和別人不一樣。

  楚清河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受，也許是上輩子虧欠了她許多，這輩子看到她才會有這樣的感受。

  宋挽很清楚，楚清河能當著她的麵說出這些話，那就是已經考慮清楚，做好取舍的決定了。

  但宋挽還是忍不住問：“那郡主呢？當初可是你主動說要求娶她的。”

  不止說了，還到禦前求了旨。

  現在陶郡守和陶夫人都不在了，楚清河還要拋下她，實在有些過於殘忍。

  楚清河說：“我會找合適的時機跟她說清楚，她其實比我想象中要堅強。”

  當初讓她帶遠峰郡的百姓到祁州，隻是為了讓她有個信念走下去，但她到祁州後，並沒有一蹶不振，還幫宋挽做了很多事，這是楚清河沒有想到的，而且重逢以後，陶巧巧雖然在他麵前哭了不少次，對未來卻還是充滿希望的，她甚至已經規劃好要回遠峰郡開武館了。

  “這些年我一直陪在她身邊，看著她長大，我和伯父伯母一樣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哪怕那個人是我，我也覺得不可原諒，現在我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就不能再粉飾太平欺騙她了，她應該找個全心全意待她的人。”

  可是你這個時候丟下她對她的傷害也很大啊。

  宋挽在心裏說，楚清河像是有讀心術，溫聲道：“我隻是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不想騙她，並不會丟下她不管，我不適合做她的丈夫，但我可以做她的哥哥，我還是會像以前那樣照顧她，保護她，不管什麽時候，她遇到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會對她伸出援手。”

  他和陶巧巧已經相處了這麽多年，這種感情就算不是愛情，也已經是深入骨髓的親情，不可分割，也不可能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