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殺戮之後，空氣中都是濃鬱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秦嶽坐在山洞沉沉的喘氣，楚清河正在幫他包紮左臂。

  他的左臂傷的很重，生生受了赤韃一刀，傷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

  兩人身上都被血浸透，麵色冷沉，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能從赤韃手下逃生，是用賀平安的犧牲換來的。

  赤韃實在是太敏銳了，在意識到中埋伏以後，迅速的就找到了他們。

  赤韃隻帶了三十來個心腹，他們身邊也沒留幾個人，動起手，很快就落了下風，不過好在他們事先準備了陷阱，對山裏的情況也十分熟悉，這才沒有都交待在赤韃手上。

  但他們已經暴露，赤韃很快就會帶人找來，他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

  綁好布條，楚清河從懷裏摸出一小塊硬邦邦的烙餅遞給秦嶽，啞著聲說：“之前一直沒舍得吃，這會兒再不吃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秦嶽沒有客氣，接過烙餅嚼碎咽下。

  肩膀痛得厲害，血也還在不停的流，嘴幹得厲害，烙餅吃在嘴裏一點兒味道都沒有，咯牙的很。

  楚清河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苦中作樂的說：“要是這場仗打完，我們還能活著，我一定要請你吃我們這裏最正宗的烤全羊，那可比烙餅好吃多了。”

  秦嶽對吃的沒那麽大的興趣，他想了想說：“我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我們不能一起行動，你活下去的可能性比我大，等你回京，幫我做一件事。”

  秦嶽這人比顧岩廷還木訥，這些日子更是表現得無牽無掛，突然要求楚清河幫忙，楚清河立刻來了興趣，湊近了些問：“什麽事？”

  秦嶽艱難的咽下嘴裏的東西，低聲說：“這次的戰功挺大的，我死了不要朝廷追封什麽名號，隻想在陛下那裏為一個人求一道恩典。”

  “求什麽？”

  “若她日後要嫁人，求陛下給她賜婚，讓她風光大嫁。”

  楚清河訝異，完全沒看出來秦嶽心裏還有喜歡的人，他撞了撞秦嶽沒有受傷的胳膊問：“若是你這次能活著回去，是不是就要在禦前求娶她？”

  “嗯。”

  秦嶽毫不猶豫地承認，就算宋秋瑟屢次拒絕他，他還是想娶她。

  就算她不喜歡又怎麽樣，隻要待在他身邊，總有一日能發現他的好。

  秦嶽這麽堅定的要娶人家姑娘，這段時間又一點表現都沒有，楚清河猜到他多半是單相思，越發好奇，問：“你喜歡的是哪家姑娘？”

  “宋家二小姐宋秋瑟。”

  秦嶽訝異，倒不是嫌棄宋秋瑟的經曆，隻是純粹的感到意外罷了，他想了想說：“你想娶宋二小姐，可得到顧夫人的允準了？”

  秦嶽板著臉說：“我與她，尚未到請媒人上門提親的地步。”

  楚清河以過來人的經驗說：“你這人果然木訥，姑娘家都是很矜持的，便是對你有好意一般也不會直接說出來，你別非要逼著人家說什麽情話，得先從她的至親下手，我當初就是這樣做的。”

  楚清河挑眉，想到過去的一些事，麵上的疲倦少了些，多了幾分飛揚的神采。

  秦嶽的心情跟著輕快起來，楚清河又拍著他的肩膀說：“現在情況緊急，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要是我們都能活下去，我一定好好的幫你出謀劃策。”

  “好。”

  秦嶽笑著答應，楚清河把自己的佩劍解下來給他，低聲說：“一會兒我往南走，如果運氣好，我們還在之前的山洞匯合.”

  秦嶽接過劍站起來，啞著聲說：“剛剛的事，我就當你答應了，別忘了。”

  楚清河跟在他背後，說：“放心吧，忘不了，我可是去年的新科狀元，記憶力好著呢。”

  兩人出了山洞，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片刻後，晨光穿透雲層，驅散黑暗，將整個大地照亮。

  赤韃帶著一群人回到山腳的營帳中，陸陸續續有人回來稟報，赤韃的臉越來越黑，氣壓低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昨晚一晚的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

  走在最後的士兵還好，及時退回山腳，前麵的隊伍卻被打亂，與他們失去了聯係。

  第一波箭雨造成了很大的傷亡，所有人還沒緩過神來，火球又來了，他們想要找掩體躲避攻擊，卻接連踏入陷阱中。

  有的是獸夾，有的是布滿尖利木樁的深坑，還有的是馬蜂窩，白日裏平平無奇的北衡山，在昨晚變成了吃人的人間煉獄。

  最終赤韃手裏還能用的隻剩下差不多兩萬兵馬。

  有十二萬兵馬隨著赤韃離開越西，但隻攻下一個小小的遠峰郡，他手裏就隻剩下兩萬兵馬。

  這比直接戰死沙場還要讓赤韃覺得恥辱，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甚至還沒弄清楚顧岩廷到底在這座山上埋伏了多少人。

  這麽多人藏在山上，他親自上山查探過好多次，卻一點兒異常都沒有發覺，他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遲鈍蠢笨了？

  赤韃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他握緊拳頭，青筋一根根地鼓脹起來。

  良久他說：“整頓兵馬，去祁州。”

  經過昨晚，好多人都生了退意，聽到赤韃說還要繼續進攻，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勸阻：“將軍，我們……”

  話沒說完，赤韃已掐住他的脖子。

  赤韃的眼睛瞪大，布滿血絲，他冷冷的看著那人說：“你隻需要傳達我的命令就好，不需要再說任何沒用的廢話，懂嗎？”

  話音落下，對方的頸骨發出哢的一聲脆響，被赤韃擰斷了脖子。

  赤韃嫌惡的把他丟到地上，看向另外一個人，那人臉色一白，連忙退下去傳令。

  赤韃咬著牙恨恨的想，昨晚翻過山脊的六萬多兵馬，不可能全軍覆沒，他要翻過北衡山，找到顧岩廷，將顧岩廷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