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無情，夫君請務必保重身體，我和孩子會一直在祁州等夫君凱旋。”

  前來求援的士兵說完那句話就暈倒了，紫葉幫他把了脈，發現他隻是太累了，宋挽便讓人扶他下去休息。

  薛定海慌了一下，而後把責任都推到顧岩廷身上。

  宋挽讓人把他們送走，秦嶽去集結兵馬和糧草，宋挽和顧岩廷一起回到屋裏，幫他穿好甲衣。

  聖旨送來的時候，他放在瀚京的那把大刀也一並送了過來，宋挽昨夜才幫他擦了一遍，雖然數月未用，刀鋒依然冷銳懾人。

  顧岩廷兀自把護腕勒緊，沉聲說：“遠峰郡的難民數量不少，前幾日安置的時候，城中可能會發生混亂，秦嶽會留人在這兒保護，你讓人多囤些糧油在家，等一切安定了再出門。”

  薛定海過慣了安穩日子，多半沒有做好接納難民的準備，出現騷動是難免的。

  宋挽點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藥囊係在顧岩廷腰上，柔聲說：“這裏麵是一些外傷藥和消炎藥，應該用得上。”

  宋挽內心是不希望顧岩廷受傷的，但刀劍無眼，怎麽可能不受傷？

  顧岩廷不擅長麵對別離，沒再說話，扣住宋挽的後腦勺，將她按進懷裏。

  他身上穿著甲衣，到處都是硬邦邦的，硌人的緊，一點兒也不舒服，宋挽卻用力回抱著他，良久，低聲說：“顧岩廷，一定要活著回來。”

  “好。”

  應完這一聲，顧岩廷放開宋挽，拿起那把大刀，大步走出房間。

  宋挽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怕顧岩廷會看見，便沒有追出去送他。

  屋裏安靜下來，宋挽一顆心變得輕飄飄的沒有落腳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秋瑟進屋說：“他們走了。”

  宋挽點點頭，喉嚨還是哽著說不出話來。

  宋秋瑟也沒有說什麽，靜靜的站在一旁陪著宋挽。

  孩子很快餓了，奶娘抱著孩子來找宋挽，宋挽這才打起精神給孩子喂奶，想起顧岩廷的囑咐，讓人先囤了糧油在家。

  接下來幾天，城中風平浪靜，五日後，來自遠峰郡的難民湧入祁州。

  那一天，正好是小年夜。

  宋挽的食欲不大好，廚房特意熬了小米粥給她吃，晚上睡不著，她把阿炤和樂安都接過來陪自己一起睡。

  吃過飯，宋挽側躺著輕輕拍著阿炤和樂安的背哄他們睡覺。

  顧岩廷帶兵走後，那天夜裏就下起了雪，這幾天溫度越發的低，好在秦嶽走之前弄了些炭過來，屋裏燃著炭火還能暖和一些。

  阿炤和樂安不知愁，很快睡得香噴噴，宋挽的手慢慢停下來，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敲響，丫鬟在門外說：“夫人，有位姑娘要見你。”

  姑娘？

  宋挽一時沒想到祁州會有什麽姑娘來找自己。

  但這麽冷的天，又這麽晚了，能找到這裏的肯定不尋常。

  宋挽迅速穿好衣服出門。

  門外還在漫天飛雪，比屋裏冷多了，宋挽瑟縮了下，丫鬟往她手裏塞了個暖爐，這才暖和了些。

  兩進的院子不大，宋挽很快來到前廳，一進門便看到熟悉的人影。

  陶巧巧貓著腰捧著熱茶坐在廳裏，她身上的衣服變得又破又髒，原本又黑又亮的辮子也變得亂糟糟的，她在發呆，連宋挽進來了也沒發現。

  宋挽走到她麵前，柔柔的喚了聲：“郡主。”

  陶巧巧像是被嚇到，失手打翻茶杯，茶水和茶杯碎片飛濺開來，陶巧巧一下子站起來，宋挽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一邊，關切的問：“燙到了嗎？”

  陶巧巧的手冰涼一片，她訥訥的搖頭，眼神有些空洞，過了好一會兒，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要哭不哭的笑，說：“阿挽，真好啊，我們又見麵了。”

  剛說完，兩行熱淚從陶巧巧麵前滾落。

  她的肩膀開始發抖，然後整個人都抖起來。

  她發不出聲音，隻能不住的流淚，宋挽把她抱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

  陶巧巧搖頭，許久哭著喊道：“阿挽，我爹死了，嗚嗚嗚！”

  她沒有看見她爹是怎麽戰死的，連遺體都沒有看見，有人說，她爹被越西統帥一箭射中眉心，然後那箭就炸了，因為遺體太過可怖，不讓她看。

  她不敢相信，一直疼愛她的爹爹怎麽就不在了。

  爹爹很厲害的，他曾在鎮國公麾下打仗，在遠峰郡鎮守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就死了呢？

  在生離死別麵前，任何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宋挽隻能緊緊抱著陶巧巧，拍著她的背給她安慰。

  等陶巧巧哭累了，情緒平複了些，宋挽才讓人送來熱水。

  宋挽親自幫陶巧巧擦臉，她的臉和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凍傷，腳下的鞋子更是早就濕透，長了凍瘡。

  曾經那個活潑驕傲的小郡主，在這一場戰火中吃了很多苦頭。

  等陶巧巧沐浴完，宋挽拿出凍瘡膏給她擦。

  身子暖和起來，陶巧巧的情緒也穩定下來，她看著宋挽問：“阿挽，你說我娘和那個混蛋會不會死？”

  那個混蛋指的是楚清河。

  宋挽神情不變，溫聲說：“不會的，援兵已經去了，他們不會有事的。”

  陶巧巧抓住宋挽的手，緊張地說：“可是越西敵軍很厲害，他們……他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她的指甲長長了很多，抓得宋挽有點疼，宋挽拍拍她的手背說：“我們的將士也很厲害的。”

  宋挽的聲音溫和，眼神明潤堅定，陶巧巧被安撫，點頭說：“是的，我們的將士也很厲害，我們會贏的。”

  擦完藥，下人送來飯菜，陶巧巧好些日子沒有好好吃過飯了，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宋挽安慰了她幾句，奶娘過來說：“夫人，小少爺醒了，怎麽哄都哄不好。”

  奶娘把阿炤抱來，宋挽熟練的抱著孩子哄，陶巧巧的動作慢了些，看看阿炤又看看宋挽，後知後覺的問：“阿挽，你……生了？”

  宋挽笑笑，說：“不然呢，我那麽大的肚子上哪兒去了？”

  陶巧巧有些局促，說：“我原本給孩子準備了禮物的，但路上弄丟了。”

  “沒事，以後的日子還長，等仗打完了一人補一個就好了。”

  “一人補一個？你生了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