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熱水來。”

  顧岩廷一邊發號施令，一邊掀開宋挽的裙擺查探情況。

  羊水已經破了，孩子馬上就要出生，等不到穩婆了。

  顧岩廷眸光微沉，見宋秋瑟還愣在那裏沒動，冷冷道：“你想讓她死？”

  宋秋瑟是不放心把這種狀態下的宋挽交到顧岩廷手上的，正想說話，宋挽忍著痛說：“瑟瑟，相信他，他知道該怎麽接生。”

  離開瀚京之前，顧岩廷很認真的跟穩婆學過接生，但宋挽沒有想到，最後真的是他幫自己接生。

  說完那句話，宋挽抓緊顧岩廷的胳膊，痛得叫了一聲。

  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沒有經驗，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生孩子比斷指要痛多了，斷指之後身體會因為痛意太過強烈而變得麻木，但生孩子的痛不會麻木，隻會越變越烈，整個人像是要被活生生撕裂。

  見宋挽痛成這樣，宋秋瑟沒再猶豫，轉身去廚房要熱水。

  屋裏，顧岩廷給宋挽墊了個枕頭，冷靜的說：“我在這裏，你不要緊張，慢慢的深呼吸，先儲存體力，等我叫你用力的時候再用力。”

  宋挽痛得直流淚，視線模糊一片，她看不清顧岩廷的臉，聽到他的聲音也安定了些，卻還是忍不住問：“顧岩廷，你真的都還記得步驟嗎？”

  顧岩廷其實不太記得，就算記得，他隻是跟穩婆學過理論經驗，根本沒有實踐過，總是有不懂的地方，但這種時候顯然不能說實話。

  顧岩廷按住宋挽的肩膀不讓她亂動，溫聲說：“放心交給我。”

  宋挽沒回答，抓住顧岩廷的胳膊一口咬上去。

  她真的痛狠了，這一口根本沒有留餘力，顧岩廷的胳膊被咬出了血，但他隻是皺了皺眉，沒有更多的反應。

  比起宋挽現在承受的，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代替宋挽承受這些。

  熱水很快送來，顧岩廷又讓宋秋瑟去準備參湯，一會兒宋挽沒力氣了，得用參湯補充體力。

  “啊！！！”

  宋挽又痛得叫出來，屋裏的血腥味已經有些濃了。

  宋秋瑟也沒有生孩子的經驗，隻是被滿屋的血腥和宋挽的痛呼刺激得有點浮躁，她不住在屋裏踱步，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柱香的時間，終於忍不住問：“你到底行不行？要是我姐姐出了什麽意外，我一定要你給她償命！”

  宋挽現在已經痛得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顧岩廷也沒有回答宋秋瑟的問題，喂了宋挽一碗參湯說：“你休息一下，再有一會兒孩子就能出來了。”

  宋挽止不住的哭，衣服被汗水浸透，她將顧岩廷的手又抓緊了些，低低的說：“顧岩廷，如果我出了什麽意外，你一定要好好對待我們的孩子，你還年輕，還可以找一個秉性好些的姑娘度過餘生，孩子還小，也不會記得我，她應該不會苛待孩子，還有瑟瑟，如果她失去理智做出傷人的事，求你給她個痛快，不要讓她變成怪物，她不想這樣的。”

  宋挽開始交代後事，感覺自己好像熬不過去了。

  她的聲音很小，宋秋瑟卻聽得很清楚，衝到床邊說：“姐姐放心，若是你出了什麽意外，我一定馬上殺了這個罪魁禍首，讓他下去給你賠罪！”

  “瑟瑟……”

  宋挽無奈的喚了一聲，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又是一陣劇痛襲來。

  顧岩廷沉聲說：“吸氣，用力，不要分神。”

  宋挽立刻按照他說的用力。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嬰孩響亮的啼哭聲終於打破沉寂。

  顧岩廷利落的剪掉臍帶，用外衫把孩子包起來。

  “生了！”

  宋秋瑟激動的喊了一聲，卻見宋挽的表情還是很痛苦，下一刻，懷裏被塞進一個軟軟呼呼的孩子，顧岩廷重新握住宋挽的手說：“還有一個沒出來，再堅持一下。”

  宋挽的體力幾乎已經耗盡，她不住的搖頭說：“我不行了，太疼了，顧岩廷，你幫我把孩子剖出來吧。”

  她不想繼續承受這樣的疼痛了。

  顧岩廷幫宋挽把黏在額頭的散發撥開，從眉心親到鼻尖再親到有些冷的唇，低聲說：“很快就好了，阿挽，再堅持一下。”

  他的聲音難得溫柔，明明丟失的記憶還未尋回，心髒卻已本能的記起該如何愛她。

  宋挽這個時候很脆弱，她哭著說：“顧岩廷，我好疼啊，你怎麽不幫幫我？”

  她怕疼的很，從幼時起就怕。

  顧岩廷抱了抱宋挽，啞著聲說：“我知道，熬過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疼了，好不好？”

  宋挽還是不肯，顧岩廷軟著聲，極有耐心的哄著。

  在下一次陣痛來襲的時候，宋挽還是聽從他的指揮吸氣用力。

  宋挽是真的沒什麽力氣了，第二個孩子耗了兩個多時辰才生下來。

  孩子生出來後，宋挽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他們一眼就暈了過去。

  “姐姐！”

  宋秋瑟喊了一聲要撲過來，顧岩廷沉聲說：“她太累了，需要休息，把孩子抱走不要吵到她。”

  第二個孩子被他用外衫隨意裹著放在一邊，他也沒怎麽看，目光一直落在宋挽身上。

  宋秋瑟確定宋挽的呼吸是平穩的以後才抱著孩子出門，但她也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好在秦嶽早就找好了奶娘，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宋挽昏睡了足足兩日才醒，一睜眼便看見顧岩廷坐在床邊看著她。

  他沒有睡覺，就直勾勾的看著她，眼睛很紅，眸底布滿血絲，下巴處也有青黑的胡茬，形容憔悴，不知道在這裏守了多久。

  “顧岩廷。”

  宋挽開口，聲音沙啞得不行。

  顧岩廷立刻握住她的手，說：“我在。”

  他的聲音也是啞的，宋挽看到他手腕上有一圈血糊糊的牙印，一下子想到三年前剛回瀚京的時候，她也這樣咬過他，而且還是兩次。

  鮮活的記憶讓宋挽彎了眸，她柔柔的說：“我以前也咬過你的，但沒有這次這麽狠，你不記得沒關係，我會幫你記著的。”

  顧岩廷在她眉心印了一吻，喑啞道：“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