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今晚被帶到這裏的孕婦一共有五個。

  她們才往前走了十來米，就有一個人被射中了腿，慘叫起來。

  和那天晚上不同，她手裏的火把脫手掉落，周圍的人卻還舉著，火光將她的慘狀映照得相當清楚。

  她跪在地上，兩隻手抱著肚子，本就蓬亂的頭發被夜風吹的更加雜亂不堪，她的聲音是充滿恐懼的，身體也在不住的顫抖。

  軍中將士還不知道這是越西敵軍的陰謀，李德山罵了聲娘，怒道：“這些畜生什麽時候抓了這麽多孕婦做人質？”

  這三十人在軍中雖然經常拖後腿，卻也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有些熱血翻湧，按捺不住。

  但顧岩廷一直安靜站著沒有說話，他們人數太少，手上又隻有鐵鍬，若是衝過去救人，根本沒有勝算。

  李德山忍不住看向顧岩廷，祈求道：“大人，想想辦法吧。”

  沒有辦法可想。

  這些人既然是來示威的，必然不會讓這些孕婦活命，故意這樣折辱她們，不過是刺激城樓上這些士兵。

  “啊！”又有一個孕婦被射中肩膀，她跌倒在地上，卻還在不住的往前爬，大聲喊道：“救命！我是昭陵人，我爹和兄長都為了保衛遠峰郡戰死在沙場，我不想死在這裏，求你們救救我！”

  她拚盡全力在呼喊，但隔著百來米的距離，城樓之上的人也聽不太清楚，唯有顧岩廷和身邊這三十名將士能聽到。

  一聽說她的父兄都為國捐了軀，這些人更加激動起來。

  李德山抄起手裏的鐵鏟就往前衝，一邊衝一邊罵罵咧咧的說：“狗娘養的越西畜生，老子今天一定要殺了你們！”

  其他人也想跟著去救人，下一刻卻看見李德山被顧岩廷放倒在了地上。

  沒人看清顧岩廷是什麽時候動的，又是怎麽出的手，反正一眨眼李德山就倒在地上了，顧岩廷的拳頭就在離他鼻梁不到一寸的地方。

  這些人沒跟顧岩廷交過手，不知道顧岩廷的厲害，這個時候卻一致的覺得，顧岩廷這一拳如果真的打下去，李德山就死定了。

  這一拳把李德山的英雄氣打散了，他不住的吸著冷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岩廷放開他，冷冷的說：“都待在這裏不要亂動。”

  說完，顧岩廷取下李德山身上的弓弩和炮仗借著夜色飛快地朝前奔去。

  城樓上，有將士對陶郡守說：“大人，屬下請命出戰！這些越西敵軍就是故意來示威的，我們不能讓他們這麽囂張下去，他們隻有百來人，求大人讓屬下帶兩百人出城救人！”

  救不了的。

  陶郡守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那些越西敵軍是故意折磨那五個孕婦，想要挑釁激怒他們。

  他握緊腰間的佩刀，沉沉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傳我命令，所有人都不許輕舉妄動！”

  “大人！”

  那人不想聽從這個命令，還想請求，耳邊傳來另一個聲音：“快看！”

  有人將鞭炮綁在箭上點燃射出去，越西敵軍最前麵的幾匹馬驚了，引起了騷動，對方又接連射了好幾箭，越西人的隊伍亂了。

  “好！”

  陶郡守叫著好一掌拍在城牆上，胸中的鬱氣紓解了些，至少沒那麽憋屈了。

  城樓上那些將士也跟著鬆了口氣，暗暗稱快，那人不死心的說：“大人，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請大人允許我帶兵前去支援救人！”

  不等陶郡守拒絕，城外的情況又發生轉變。

  越西是遊牧族，不論男女老少，幾乎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隊伍隻被打亂了一會兒，很快便恢複秩序。

  那些敵軍被激怒，不再戲耍孕婦，一邊分派了人手找始作俑者，一邊把幾個孕婦射殺。

  幾聲慘叫之後，五個孕婦身中數箭倒在地上沒了聲息，那些越西敵軍則飛快地駕馬離開，隻留下幾個零零散散的火把在地上不知疲倦的燃著。

  城樓上的將士沒了聲音，城樓之外，顧岩廷欽點的那三十名士兵心情也都變得沉重起來。

  到遠峰郡三年，他們隻聽說過戰爭的慘烈，今天卻是第一次看見。

  刀劍無眼，戰火無情，這句話不隻是對初上戰場的新兵說的，更是對那些無辜的百姓。

  陶郡守最先回過神來，他對方才請求出城救人的賀平安說：“去把那幾位婦人的屍身帶回來安葬了吧。”

  “是。”

  賀平安帶人衝出城，走得近些他才發現城外竟然還有一夥士兵，正想質問他們為什麽在此，顧岩廷舉著火把走來。

  賀平安記得，這是郡守大人白天帶到營裏挑人的人。

  他看著顧岩廷問：“你怎麽在這裏？”

  顧岩廷說：“公務在身，不便透露，那邊還有幾具屍體，抬回去吊在城樓上。”

  顧岩廷是用的命令語氣，賀平安剛被提拔為千戶長，頓覺不滿，皺眉道：“郡守和校尉大人讓我負責城樓的巡視，最近城中警戒森嚴，所有進出城門都要經過嚴格的問詢，我不接受你用一句不便透露搪塞我。”

  顧岩廷沒有理會賀平安，看向李德山所在的方向：“愣著做什麽，等著喝西北風？”

  李德山頭皮一緊，連忙招呼人開始挖坑。

  賀平安受不了這樣的忽略，脾氣一上來就要跟顧岩廷動手，卻聽到有人跑來說：“賀千戶，都是自己人，別動手，這位是顧岩廷大人，三年前就是他帶兵擊退越西三萬兵馬的，郡守大人和他也是舊識。”

  賀平安愣住，顧岩廷這個名字，三年前可是傳遍了瀚京的大街小巷，如今尋常百姓可能有些淡忘了，但軍中的人對他還是很熟悉的，畢竟昭陵數十年才出了這麽一個名聲大噪的寒門武將。

  賀平安壓下脾氣問：“你方才說還有幾具屍體是哪兒來的？”

  顧岩廷眼皮一掀，很是欠扁的反問：“你覺得呢？”

  方才這裏隻有五個孕婦和百來個越西騎兵，孕婦已經被射殺，屍體當然是那些越西敵軍了。

  賀平安眼皮一跳，忙帶人去搜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