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之前你說過，一切都聽我的。”

  顧岩廷冷聲提醒，沒有半點要退讓的意思，也沒有因為那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孕婦也生出憐惜之情。

  對峙片刻，楚清河敗下陣來，他退了一步說：“一會兒她走近後，先不要殺她，我們可以把她帶回城中慢慢審問，也許能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楚清河自認不是什麽好人，但他也不喜歡濫殺無辜，更何況這個孕婦肚子裏還有一條新生命。

  稚子何罪？

  顧岩廷沒有應聲，也沒有再往前走，冷眼看著那個孕婦。

  孕婦舉著火把又往前走了四五十米停下腳步，她把手裏的火把舉高了些，四下張望著，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該怎麽往前走了。

  這個時候，一支利箭自暗夜之中射來，恰好命中她手裏的火把。

  火把脫手而出，滾了幾米遠才停下，孕婦慘厲的尖叫一聲，護著肚子趴在地上不敢動了。

  她會死的！

  楚清河又要往前衝，顧岩廷揪住他的衣領。

  “她……”

  楚清河試圖跟顧岩廷理論，卻挨了顧岩廷一拳。

  顧岩廷那一拳用了六七分力，楚清河被打倒在地，腦子有瞬間的空白。

  孕婦又尖聲叫起來，因為又有幾支箭射到了火把周圍，幸虧火把離她還有幾米，那些箭並沒有傷到她。

  “她會死的！”

  楚清河咽下嘴裏的血腥說，打仗是避免不了流血犧牲，但不該把無辜的人卷進來。

  楚清河起身，決定就算跟顧岩廷撕破臉打一架也要去救那個孕婦，卻聽到顧岩廷問：“之前也派了人來查探情況，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沒有回來？”

  楚清河渾身一僵，而後否定道：“她不會武功，那些來查探的人身手都很好，她不可能殺了他們。”

  “若他們也和你一樣，一心隻想著救人呢？”

  顧岩廷反問，楚清河啞然失聲，被冷風一吹，終於冷靜下來，從看到這個孕婦開始，他就一心隻想著救人，覺得這個孕婦就算是探子也不會有多大的威脅，卻沒想過有更大的陷阱正等著他。

  他穩了穩心神，觀察了一會兒說：“他們人應該不多，隻要我動作快點，應該能把她救過來。”

  “天這麽黑，什麽都看不清，你怎麽知道他們人不多？”

  顧岩廷的聲音比這會兒的風還要冷上許多，楚清河再度沉默。

  顧岩廷沒有停下，繼續拋出疑問：“你要豁出命去救她，又怎麽能肯定她願意乖乖跟著你走？”

  楚清河被這個問題驚到，問：“她為什麽不走？”

  他可以救她，就算不為了自己，她難道不為腹中的孩子想想，能逼她出來做誘餌的人，難道會放過她和腹中的孩子？

  顧岩廷繼續反問：“你覺得她是被逼迫的，她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楚清河完全沒了聲音，被顧岩廷的冷靜驚到。

  除了小孩兒，孕婦和老人都是最能讓人放鬆警惕的。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個叫顧岩廷的男人有多冷血無情，當顧岩廷看到一個孕婦身處險境，顧岩廷第一反應不是要救人，而是分析背後各種可能存在的陷阱。

  孕婦的叫喊一直沒有停下，哪怕顧岩廷分析了那麽多，楚清河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忍不住問：“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他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你想回去可以自己回去。”

  顧岩廷說完，從懷裏拿出一塊烙餅咬了一口。

  楚清河當然不可能扔下他自己回去，見顧岩廷吃得香，厚著臉皮掰了一塊兒吃起來。

  烙餅早就涼透，硬邦邦的有點，楚清河咬了一口就後悔了，也不知道顧岩廷是怎麽把這東西吃的這麽香的。

  在原地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楚逸辰終於可以確定這的確是個陷阱了。

  火把熄滅了，那個孕婦還是趴在原地沒有動，並沒有趁亂逃跑，而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有箭從黑暗中射來。

  射箭的人準頭很好，哪怕在黑暗中也沒有射傷孕婦，隻是忠實的布下陷阱，等待獵物踏入他的射程範圍。

  之前那些派出來查探的將士應該就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他們箭下的。

  用孕婦做誘餌，實在是太卑鄙可恥了！

  楚清河恨得咬牙，憋不住問顧岩廷：“我們現在怎麽辦？”

  “等。”

  顧岩廷隻有一個字回答。

  敵在暗，虛實不明，貿然行事並不是什麽好事。

  敵人既然想做陷阱，肯定不想被發現，天亮之前他們應該會撤回去，若是不撤回去，正好也能讓顧岩廷查探到更多的情況。

  顧岩廷心中自有盤算，說完那句話便在旁邊不遠找了個小土堆往地上一躺，開始閉目養神。

  遠峰郡的晝夜溫差很大，現在本來就很冷，楚清河睡不著也躺不住，便坐在地上認真聽著那孕婦的哭喊。

  孕婦的喊聲起初很大，到後來就啞了，也沒什麽力氣了，像是沒有主人飼養的狗，隻剩下殘喘度日。

  如此過了大半夜，遠處傳來一記長長的哨音，像是某種信號，孕婦停止呼喊。

  顧岩廷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睛，沉聲命令：“躺下！”

  這會兒天色霧蒙蒙的，已經快要亮了，楚清河立刻趴下，沒一會兒聽到馬蹄聲，有個越西士兵策馬而來，將孕婦擄上馬帶走了。

  還不清楚對方的數量，楚清河按捺著趴在地上沒有動彈。

  又等了約半個時辰，天終於亮了，顧岩廷站起來繼續往前麵走。

  兩人一路來到河邊，發現了一條長達數十米的戰壕，戰壕裏的土被踩得很平，放置弓弩的地方也很明顯，昨晚埋伏在這裏的至少有五十個人。

  得到這個認知，楚清河後背發涼，如果不是顧岩廷拉著他，他執意衝出去救人，就算不死隻怕也會受重傷。

  半邊臉還疼著，楚清河卻覺得顧岩廷那一拳打的還是輕了點。

  眼下這種形勢，他還能想著逞英雄，也確實是很欠揍。

  顧岩廷細細查看著戰壕裏的情況，身後突然傳來破空之聲。

  楚清河離顧岩廷還有好幾步的距離，根本來不及反應，隻喊了一聲：“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