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累贅。”

  宋挽還沒說話，顧岩廷便先開了口。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門口看著她們，眼神直白且不近人情。

  宋挽對宋秋瑟說：“晚點我再詳細跟你說，先回去休息吧。”

  宋秋瑟也知道顧岩廷現在的狀態不方便談事，拉著宋挽往旁邊走了一些，壓低聲音問：“他現在這樣可會傷害姐姐？”

  “不會的。”

  宋挽毫不猶豫地回答，輕輕拍了拍宋秋瑟的手，宋秋瑟便先離開了。

  等她走遠，顧岩廷看著宋挽挑眉問：“你妹妹好像很不相信我，我們的感情難道不好？”

  他的心智雖然受損，感官卻還是很敏銳的，宋秋瑟方才的話沒有瞞過她的耳朵。

  宋挽走到他麵前，低聲說：“我們的感情很好，隻是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個陌生人，她有些擔心罷了。”

  顧岩廷不置可否，轉身朝屋裏走，邊走邊說：“我不喜歡累贅，我自己帶人去找解藥，你待著就行，別給我添麻煩。”

  若隻有顧岩廷一個人中毒，且毒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發作的話，宋挽是願意聽從顧岩廷的安排老實待著的，但現在的情況不行。

  顧岩廷的記憶會越來越退化，到後麵的時候，他可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宋挽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去。

  宋挽跟著顧岩廷回屋，堅定地說：“我要跟著一起去，不隻為了你，也為了腹中這個孩子，禦醫說了，這個孩子一旦離開母體，就會馬上毒發身亡，我是他的母親，我不能什麽都不做，等著看他死。”

  顧岩廷反問：“你覺得你能為他做什麽？”

  在顧岩廷眼裏，宋挽柔弱得跟個小雞崽似的，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娶這樣一個女子做妻子，更不相信宋挽在尋找解藥這件事上能起到什麽作用。

  宋挽扶住肚子，輕聲說：“我會保護自己和他不受傷害，如果能尋到解藥，也能讓他早點脫離危險。”

  顧岩廷冷眼覷著宋挽，半晌做出退步，說：“到時我帶人在前麵查探，你可以在後麵跟著，若是找不到解藥，也是他的命。”

  “你也會死。”

  宋挽提醒，顧岩廷毫不在意的說：“生死有命，誰也改變不了，你若是不想為我守寡，可以……”

  可以改嫁。

  最後兩個字已經到了顧岩廷嘴邊，他卻沒能說出口，心髒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要將很重要的東西從他心髒剝離出去。

  宋挽疑惑的問：“我可以什麽？”

  顧岩廷抿唇，暗罵了一句，移開目光，沉沉的說：“可以日日焚香禱告，興許下輩子還能遇見。”

  宋挽搖頭，平靜地說：“這輩子要是你敢先死，下輩子就不要遇到你了。”

  宋挽的語氣雖然柔和，態度卻是十分的堅決，顧岩廷皺起眉頭，不爽的問：“你不是說我們感情很好嗎？你就這麽對我？”

  宋挽毫不內疚，說：“是你先扔下我不管的，你要我經曆喪夫喪子之痛後還要獨活數十年，這難道不夠殘忍？”

  顧岩廷：“……”

  這女人是不是有點蠻不講理？說的好像是我非要尋死一樣。

  顧岩廷躺到美人榻上不說話了，宋挽在他旁邊坐下，又把宋秋瑟身上的問題細致的解釋了一遍。

  顧岩廷聽完看著宋挽問：“所以現在每個月你都瞞著她，偷偷取血給她做藥引？”

  宋挽點頭，顧岩廷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問：“一次取多少？”

  “不多，也就半碗。”

  一個月半碗血對顧岩廷來說的確不算什麽，但宋挽到底不同，哪怕她現在懷了快三個月的身孕，身上也沒多少肉，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瘦弱不堪的味道。

  顧岩廷擰著眉不說話了，他不能理解宋挽對宋秋瑟的姐妹感情，這事如果放到他身上，他不會讓宋秋瑟活下來。

  味覺幾乎都喪失的人，就算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青萼很快拿了傷藥回來，顧岩廷還是不肯讓宋挽近身，自己動手換藥。

  宋挽的神經繃了好些天，回到家裏總算放鬆了些，吃過午飯便止不住的犯起困來，顧岩廷一偏頭便看見她單手托著腮幫子，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

  “困了就睡，撐著做什麽？”

  宋挽循聲望過來，眼神透著點迷茫，像林間迷路的小兔子。

  顧岩廷的喉結滾了滾，率先移開目光，又說了一遍：“去睡。”

  宋挽問：“你困嗎？”

  顧岩廷眉梢微揚，半闔著眼問：“你難道要我陪你一起睡才睡得著？”

  尾音上揚，顯示了顧岩廷對這個要求的不滿，許是覺得宋挽太嬌氣了。

  不知道為何，宋挽想到顧岩廷之前逗弄自己的樣子，違心的說：“你之前都會陪我一起睡的。”

  “……”

  顧岩廷的表情僵住，顯然沒想到自己後來會變得這麽粘膩，竟然還會陪女人睡覺。

  見顧岩廷不動，宋挽又低低的說：“你現在不記得了也不怪你，我自己能睡著。”

  宋挽低著頭朝床邊走去，正準備躺下，顧岩廷走到她身邊問：“你習慣睡外邊還是裏邊？”

  宋挽愣了一下，隨後考慮到他受了傷睡裏邊不方便，自己便先上床睡在裏邊，顧岩廷在她身邊躺下，又問：“不用枕著胳膊？”

  話音落下，長臂便伸到了宋挽頸下，宋挽下意識的靠近了些，心裏有些許違和的感覺。

  明明顧岩廷的身體和之前沒有什麽變化，但一想到他現在的心智記憶隻有十六七歲，宋挽就感覺自己為老不尊，在占小孩兒便宜。

  顧岩廷身上的氣息讓宋挽感覺很安心，困意再度來襲，宋挽很快睡過去。

  顧岩廷一直沒有睡，安安靜靜的體會眼下的一切。

  他對宋挽和這個地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宋挽近他身的時候，他對她身上的氣息一點兒也不排斥。

  隻是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風，他到底喜歡她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