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這會兒不便下車去見邵逸軒，讓宋秋瑟先下車帶邵逸軒進去，自己則隨馬夫從後門回去。

  邵逸軒沒見過宋秋瑟，卻也知道宋府隻有兩位女眷，已成婚的是校尉顧岩廷的夫人宋挽，未成婚的便是宋家二姑娘宋秋瑟。

  隔著兩三步的距離，邵逸軒拱手向宋秋瑟行禮，溫和道：“在下邵逸軒，見過宋二姑娘。”

  宋秋瑟又往前走了兩步，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顧慮著男女有別，邵逸軒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宋秋瑟的臉，片刻後，宋秋瑟開口說：“抬起頭來。”

  她的聲音柔柔，卻有種不容人抗拒的強勢。

  邵逸軒低著頭說：“宋二姑娘，在下是來找府上一位叫李山的護院的，有勞……”

  宋秋瑟打斷邵逸軒，用了激將法，冷聲道：“我讓你抬起頭來，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連這點勇氣都沒有？”

  邵逸軒有一身的才氣，還有滿腔抱負，又正是最少年意氣的年紀，自然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抬起頭直視宋秋瑟。

  邵逸軒方才隻囫圇看了眼宋秋瑟的穿著打扮，並未細看她的容顏，這一眼看過去才發現宋秋瑟長得很像之前在書店收稿的那位顧小先生。

  邵逸軒眼眸微睜，臉上俱是訝異，不過他沒敢把兩人想成是一個人，重複剛剛的話：“有勞姑娘，我想……”

  不等他說完，宋秋瑟直接越過邵逸軒往裏走，邵逸軒追了幾步，到門檻的地方生生停下，也不敢高聲呼聲。

  宋秋瑟見他沒有跟上，回頭看著他問：“這門口有屏障擋著不叫你過來嗎？”

  邵逸軒有些頹喪，說：“在下最近有些麻煩在身，不想給府上添麻煩，有勞姑娘……”

  宋秋瑟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這次明顯走的比之前快，身影很快消失在高大的石屏後。

  邵逸軒沒說完的話都被堵在喉嚨，他嘴裏發苦，一時不知該怎麽辦，還是門房看不下去，好心提醒：“公子，你進去尋人吧，別在門口站著了。”

  邵逸軒搖頭，說：“我會給府上帶來麻煩的。”

  門房歎了口氣，指著大門上的匾額說：“公子來瀚京應該也有些時日了，應該知道我們府上的門匾幾次更換，我家主子若是怕麻煩，這匾額還能寫著這兩個字嗎？”

  “……”

  邵逸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一路來到大廳，換了男裝的宋挽已等候在此。

  看到她，邵逸軒鬆了口氣，隨即大步走到她麵前問：“李兄，最近城中的傳言你都聽說了嗎？”

  宋挽已經聽說了，卻還是佯裝不知，說：“最近我都在府上做事，沒有機會外出，是什麽傳言，竟然讓邵兄分心了？”

  邵逸軒有瞬間的慶幸這些傳言沒有影響到友人的生活，隨後情緒又低落下去，他垂著眸子說：“前兩日不知是誰放出風聲，說我有個見不得光的心上人，全靠她我才在瀚京混得風生水起，有好事者胡亂猜忌，竟懷疑我與有夫之婦有染！”

  邵逸軒說著語氣帶了惱恨，咬牙切齒起來。

  這種傳言一出，他的名聲便一落千丈，之前上門想要與他結交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若是繼續演變下去，他怕是連參加春試的資格都沒有，這兩日他被這些傳言弄得焦頭爛額，做夢都想把散布謠言之人抓起來打死。

  宋挽問：“傳言有時並非空穴來風，邵兄可有做過這樣的事？”

  邵逸軒的眉頭豎起，義正言辭的說：“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難道在李兄眼裏，我竟是如此齷齪不堪之人？”

  宋挽搖頭，說：“我敬仰邵兄的才華，但與邵兄結識也還不足月餘，對邵兄的人品還算不上十分了解。”

  宋挽說的是實話，但落在邵逸軒耳中還是有些傷人，邵逸軒怒火中燒，指天發誓：“我邵逸軒用項上人頭擔保，若我真的與有夫之婦有染，就讓我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邵逸軒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砸地有聲，宋挽歎了口氣，問：“邵兄就是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清白的嗎？”

  邵逸軒的眉頭皺得死緊，看向宋挽的眸子攢著怒火，壓著惱意問：“李兄不肯信我？”

  邵逸軒握緊了拳頭，若是宋挽敢說不信，他怕是扭頭就要去投江明誌。

  宋挽無奈的說：“我並非不信邵兄，隻是官府辦案都講究證據，邵兄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不可能到大街上逮著人就發毒誓咒自己死是不是？”

  邵逸軒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說：“傳播謠言的人太多了，我也不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住。”

  “那第一個放出這種謠言的人呢，邵兄知道是誰嗎？”

  “我問了很多人，並未找到源頭所在。”

  邵逸軒有些挫敗，要是能讓他找到那人，他就不會如此苦惱了。

  宋挽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換了個方式問：“邵兄覺得放出這個傳言的人目的是什麽？”

  “要我身敗名裂，甚至被除名無法參加春試，前程盡毀。”

  說到最後一個字，邵逸軒後背爬起森冷的寒意，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竟然與人結下了如此深仇大恨。

  宋挽繼續問：“邵兄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

  邵逸軒搖頭，說：“我自認為人處世都還算周全，到瀚京後行事也並不張狂，所結識的也都是誌同道合的人，應該不會有人用如此下三濫的法子。”

  “若是為了在春試中取得好名次，先除掉強有力的對手呢？”

  “雖然我因為《新秀名錄》最近有了些名氣，但今年參加春試的考生中，才華在我之上的人比比皆是，沒有必要因為這個除掉我。”

  “那邵兄之前在舟縣還有什麽仇敵嗎？”

  “我與三位同窗除了在學堂念書，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詩社，我的雙親更是舟縣有名的善人，不會有什麽仇敵，唯有……”

  邵逸軒頓住，腦子裏閃過阿綾那雙總是泛著水光，楚楚可憐的眸。

  他沒什麽仇敵，唯一邁不過去的坎兒就是阿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