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祠堂很安靜，隻有燈燭燃燒偶爾發出的嗶剝聲響，顧岩廷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情很平靜，讓人覺得理直氣壯，若是換個人在這兒，都該懷疑是自己冤枉他了。

  一直在胸腔流竄的怒火漸漸熄滅變成了失望，宋挽原本還期待顧岩廷能好好向自己解釋緣由，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顧岩廷不會認錯的，他根本不覺得他做錯了。

  宋挽覺得有些難以麵對顧岩廷，她垂下眸子別過腦袋，看著宋清風的牌位說：“我已經知道那個孩子不是大哥的了。”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顧岩廷皺眉，問：“誰告訴你的？”

  宋挽毫不猶豫的說：“我已經滴血驗過親了。”

  其實宋挽沒有驗過，從春秀說的話，她已經推算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這麽說不過是想讓這件事板上釘釘，聽顧岩廷一句解釋。

  宋挽死死的捏著手裏的絹帕，顧岩廷隻能看到她瘦了許多的側臉，看不到她全部的表情，他感受到了宋挽的怒火，卻還是不打算說出全部的真相，而是暗自揣測春秀對宋挽說了多少。

  思忖良久，顧岩廷說：“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

  “顧岩廷！”宋挽怒不可遏的打斷顧岩廷，激動的站起來，她指著那些牌位說，“我爹娘、兄長還有家中其他長輩都在這兒，你還要騙我是不是？”

  宋挽的聲音有些發抖，眼眶也紅得厲害，像是用理智克製了自己許久，到現在終於撐不下去了。

  顧岩廷抿唇不語，身周的氣壓低下來，察覺到兩人之間洶湧的波濤，那條灰毛小狗哼唧兩聲，搖著尾巴跑到角落躲著。

  宋挽知道自己失態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拚命讓自己保持冷靜，看著顧岩廷說：“我不想用我的主觀臆斷來揣測你，也不想從別人口中探知什麽，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真相。”

  宋挽的聲音不大，顧岩廷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的感知到，她真的很生氣，後果真的很嚴重。

  顧岩廷想了想，沒有為自己辯解什麽，隻看著宋挽認真的說：“我隻是想讓你活下來。”

  如果那個時候告訴宋挽春秀根本沒有懷宋清風的孩子，宋家沒有血脈留存於世，她不可能扛住那些流言蜚語熬到現在。

  但即便是走到現在，這個真相對宋挽來說也有著致命的打擊。

  宋挽的耐心耗盡，索性自己開口問：“按照孩子的生辰推算，春秀應該是被你的人找到之後才懷的孕，孩子的父親是誰？”

  “是將她救出來的人。”

  “當時春秀是自願的嗎？”

  “……”

  顧岩廷用沉默做出回答，宋挽這幾天想了很多，真到了驗證自己猜想的時候，才發現她更多的不是覺得憤怒，而是感到悲哀和無力。

  就像宋家被抄家一樣，命運的車輪從每個人身上無情的碾壓過去，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承受著，卻無力阻止反抗。

  “顧岩廷，你混蛋！”

  宋挽罵了一句，撲過去用拳頭捶打顧岩廷的胸膛，用指甲抓他的臉。

  像個潑婦，難看至極。

  她知道自己的力氣在顧岩廷麵前如同撓癢癢，根本對他造不成什麽傷害，腦子裏卻有個聲音告訴她，她應該為春秀做點什麽。

  如果不是因為她，春秀不會被迫生下一個孩子。

  顧岩廷派人把她救出來的時候，她一定以為自己抓住了希望能夠逃離噩夢，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在深淵之中，根本沒有人救她。

  給人希望，然後又將希望打破，這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

  更殘忍的是，讓她無法逃出這個深淵的人，是她盡心盡力伺候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