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和他之前殺死那個婦人以後的聲音很像，宋挽偏頭，看到他滿臉的譏諷不屑，這個時候他還隻是軍中的百戶長，卻已經絲毫不把比他高很多級的郡守放在眼裏了。

  “死罪？”顧岩廷饒有興致的複述，看郡守的眼神如同看著一個白癡，“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對別人說出這句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郡守豎起眉毛，一臉警惕，但為時已晚，顧岩廷抽刀，幹脆利落的將他一刀封喉，郡守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直挺挺的向後倒去，失去了呼吸。

  顧岩廷保持著揮刀的姿勢，看著周圍的人說：“敵軍數量太多，郡守難以抵抗，身先士卒陣亡於此，從現在起，所有人聽我號令，有不服的，盡管來找我！”

  郡守之下還要校尉、副尉，顧岩廷若要掌握兵權，需要等這些人戰死才行，他這一番話，無異於是與這些人都為敵了，然而並沒有人來挑戰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滿畏懼。

  他殺了郡守，犯了以下犯上的死罪，沒有人敢再有他這樣的狼子野心，況且大敵當前，也沒人想起內訌丟失城池害同胞受苦。

  戰事繼續，因為敵我懸殊太大，他們很快處於劣勢，眾人慌了神，還是忍不住來找顧岩廷想辦法，宋挽聽到顧岩廷說：“傳令下去，城中所有人，凡是還能動彈的，都給我拿上兵器迎敵，違令者，斬！”

  前來問話的人被驚住，結結巴巴地問：“所有人？”

  顧岩廷抬眸看著那人，問：“怎麽，是我沒說清楚？”

  那人搖頭，遲疑著說：“可是那些人沒受過訓練，根本抵禦不了越西那些兵馬，他們……”

  顧岩廷沒有耐心聽完，冷冷的打斷，問：“你是覺得他們就在屋裏躲著，等那些兵馬攻破城門，殺進來屠城更好？”

  那人說不出話來。

  雖然越西兵馬隻有三萬，但如果城破了，整座城的百姓都會遭殃，越西敵軍可不會考慮他們是不是無辜，有沒有戰鬥力。

  反駁不了顧岩廷的話，那人轉身離開，去執行顧岩廷的命令。

  臨時被抓上戰場，那些百姓手裏連件像樣的兵器都沒有，看到越西敵軍更是嚇得腿軟，顧岩廷並沒有可憐他們，下令讓將士把他們推到最前麵迎敵。

  這無疑是讓他們去死！

  宋挽忍不住走到城牆邊，從城樓往下看，站在最前麵的百姓在越西敵軍麵前毫無還手之力，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就被敵軍砍殺在樓下。

  很快，第一批被臨時征調來的百姓都死在了城樓下。

  這些在送進瀚京的折子裏是完全沒有被提及的，死在城樓下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數十條人命。

  也許不止，還有更多。

  宋挽回頭看著顧岩廷，他的神情冷漠，沒有絲毫動容，好像整場戰事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宋挽知道這隻是月瀾編織的一場夢，眼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幻象，但這些幻象並不是沒有依據的。

  就像她之前看到顧岩廷和許鶯鶯，那是薩蘇把她記憶中曾發生過的事放大加以扭曲的，現在她在顧岩廷最害怕的場景裏，這些事不一定完全真實，但一定是發生過的。

  顧岩廷最害怕的，是讓她看到他曾做過這樣的事。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我的戰功是怎麽立下的？”

  顧岩廷說著勾唇冷笑起來，像是在笑宋挽天真，宋挽淡淡的問：“你想讓我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驚慌恐懼的逃離他，還是因此厭惡他，殺了他為死去的那些人報仇？”

  顧岩廷挑眉，反問：“這個問題你應該問自己，你們宋家不是一直都滿口的仁義道德嗎？我親手殺了撫養我長大的舅媽，還用這麽多人的屍骨為我做墊腳石，就因為你對我動了心，所以就覺得我是好人？”

  好壞並不是用單一的事件確定的。

  宋挽深吸一口氣說：“隻要發生戰火，就會死人，比起城門失守被屠城，這樣的犧牲換取的是更多人安穩的生活，沒有人能定義這件事究竟是好是壞，但我不覺得他做出這樣的選擇錯了。”

  “嗬嗬，詭辯！虛偽至極！”

  “顧岩廷”嗤笑著怒斥，眉眼染上戾氣，宋挽暗暗握緊藏在袖中的發簪朝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