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是你先動手的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1:12      字數:4131
  “顧岩廷,你睡著了嗎?”

  宋挽繃緊身子盡可能的減少占用的空間,避免和顧岩廷有接觸,但這是她清醒後第一次和顧岩廷同床共枕,實在是不自在極了,躺在床上都大半個時辰了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話音剛落,腰上橫出一隻手,顧岩廷直接把她翻了個麵,讓她麵朝自己。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宋挽整個人幾乎都被攬著紮進顧岩廷懷裏。

  月瀾讓人送來幹淨衣服,顧岩廷不知是不是習慣了沒有衣服束縛,仍是隻穿著輕薄的裏褲,宋挽的額頭抵到他硬實的胸膛,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臉一下子燒起來,眼睛也慌亂的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好半天才尋回理智,結結巴巴的說:“我有點睡……睡不著,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她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興。

  顧岩廷把她的小心思看得很透,淡淡的說:“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宋挽試圖往後退一些,被顧岩廷發覺,攬在她腰上的手立刻收得更緊。

  兩人的身子幾乎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宋挽的鼻尖更是抵著顧岩廷的脖子,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心底警鈴大作,宋挽撐住顧岩廷的胸膛想要推開,顧岩廷的聲音在頭頂炸開:“別動。”

  宋挽僵住,手撐在顧岩廷的胸口也忘了挪開,掌心被強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撞擊著,心也跟著亂了。

  她雖然沒有與顧岩廷雲雨的記憶,卻本能的察覺到危險,急切的開口說:“我就是想問問你的過去,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夫妻之實,以後肯定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彼此多了解一些總歸是好的。”

  這話帶著些討好的意味,顧岩廷聽出來的,卻還是覺得說這話的宋挽比剛清醒的時候要可愛多了。

  他之前才和黑擎說過以前的事,這會兒被宋挽問到心緒波動倒不是很大,思忖片刻,他溫聲說:“我是在兩三歲的時候被一對夫婦買回家的,他們原本生不出孩子,把我買回去不久,女人偷人便懷孕了,買回來的自然比不上親生的,但他們花了錢又舍不得把我丟掉,就對外宣稱我是過繼到他們家的侄子。”

  人生百態,各有各的悲苦,流年不順的時候,宋挽在街頭也能看到有人賣孩子,就像她之前去市場買奴隸一樣。

  有的人運氣好,遇到好心的有錢一些的買主,日子能過得好些,有的人運氣不好,或被買回家受各種奴役,或被賣進花樓做妓子小倌,受盡淩辱最後也不得善終。

  顧岩廷如今說起這些事的語氣很平靜,宋挽卻知道他幼時的日子應當過得很不好,有點後悔提起這個話題,戳了他的傷心事。

  宋挽現在記憶不全,全然不知道與顧岩廷相遇後發生了諸多不堪,顧岩廷心底有種隱秘的期待,想試試若是從一開始換個方式他和宋挽的感情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發展。

  抱著這樣的想法,顧岩廷繼續說:“他們的腦子都不算聰明,靠自己的本事賺不了多少錢,隻能支使我幹活發泄怒火,等我大一些,便讓我出去賺錢補貼家用,供他們的兒子念書。”

  宋挽忍不住說:“哪有這樣的道理!”

  顧岩廷不過比那孩子大三四歲,他那時也不過是個孩子,哪有讓他賺錢養家的道理。

  宋挽有些氣憤,有對這件事不公的憤怒,也有對顧岩廷的心疼。

  顧岩廷聽得分明,唇角微微上揚,繼續說:“所以阿挽,我沒有上過學,也沒有念過書。”

  顧岩廷的語調還是平緩冷靜的,他沒有刻意賣慘,但他這樣的性子,能向別人說出自己的過去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宋挽一時沒有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變得親昵,急切地安慰:“這不怪你,是他們的錯,而且讀書是為了讓人明事理的,並不意味著讀了書就高人一等,隻要心懷正義,堅持自己的準則做事,堂堂正正做人,也是該受人敬仰的。”

  宋挽自幼受的教導便是不以貌取人,更不以身份地位、財力權勢等外在因素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他的品行、涵養和氣度,這些是最寶貴無價的東西。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宋挽動了動腦袋,想要看看顧岩廷的臉,卻聽到顧岩廷說:“可是你喜歡滿腹詩書的讀書人。”

  宋挽啞然,沒想到顧岩廷會突然把話題扯到這上麵。

  宋家是書香世家,她父兄皆是博覽群書的讀書人,常年受他們的影響,宋挽自然不自覺會對讀書人多一些好感,就像楚逸辰,他出身百年的世家大族,又生得俊美,什麽都不用做,但是站在那裏便有芝蘭玉樹過人之姿。

  女兒家會多傾慕他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這會兒宋挽必然不能說這樣的話讓顧岩廷傷心,她思考了一下,斟酌了字句謹慎的說:“我會欽佩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他們能寫出好文章,心懷天下,讓昭陵變得更好,但我也會欽佩堂堂正正、剛正不阿的人,他們行於世間,不會輕易彎折自己的背脊,是昭陵的血肉,雖不一定能名流千古,卻也是不可或缺的。”

  這一番話順耳極了,顧岩廷心底一陣熨帖,見時機差不多成熟了,看著宋挽問:“所以你會喜歡我麽?”

  “……”

  宋挽噎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同情顧岩廷幼時的遭遇,但要她違心的說自己現在喜歡他,她確實也說不出口。

  不想顧岩廷難過,宋挽委婉的說:“顧岩廷,我們之間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過我向你保證,如果真的是我主動招惹的你,我此生絕對不會再與別的男子有什麽瓜葛,隻要你不逼迫於我,我也會好好待在你身邊。”

  這和她之前說的差不多,隻不過那時她是為了報恩,如今是為自己的招惹負責。

  “哦。”

  顧岩廷的聲音冷淡了些,宋挽心底發緊,轉移話題問:“顧岩廷,你小時候他們都讓你做什麽事來補貼家用啊?”

  顧岩廷說:“打獵、捕蛇。”

  難怪他在密林那麽從容冷靜,原來是小時候就一直做這樣的事。

  宋挽有點心疼,問:“那你小時候受過傷嗎?”

  顧岩廷沉默了片刻,最終沉沉的應了一聲:“嗯。”

  那些事對他來說太久遠了,他早就記不清了,但當宋挽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問他的時候,他又覺得沒什麽不好意思告訴她的。

  宋挽的心揪得更緊,她想到自己剛清醒過來看到那片密林和巨獸時的不安害怕,越發的感同身受,忍不住伸手抱了顧岩廷一下,低聲說:“那些事都過去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因為心疼,宋挽的聲音很軟,像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顧岩廷心尖掃過,激起一陣酥癢。

  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宋挽很快感覺到有些異樣。

  她這會兒還沒有床幃之事的記憶,不懂那是什麽,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然後感覺異樣更明顯了。

  “……”

  顧岩廷的心跳明顯又快了些,宋挽僵住,雖不知道那是什麽,也直覺不大妙,急中生智說:“顧岩廷,我有點渴,想下去倒點水喝。”

  顧岩廷身體的溫度都變得高了些,宋挽想要起身,腰肢卻還是被顧岩廷箍著不放。

  他的力氣很大,手臂肌肉緊繃著,硬鼓鼓的如同銅鐵所鑄。

  宋挽動彈不得,也不敢奮力掙紮,僵持了一會兒,顧岩廷說:“我去倒。”

  屋裏牆上嵌了夜明珠,在夜裏發出恰到好處的柔和光亮,既能視物也不會影響睡覺,顧岩廷很快倒了杯茶回到床邊。

  借著光亮,宋挽看到他的裏褲被撐起來了一些,越發慌亂,慢吞吞喝完一杯茶說:“我還想再喝一杯。”

  如此重複三次,宋挽雖然沒有被茶水填飽肚子,也不好意思再讓顧岩廷幫忙倒茶,隻能戀戀不舍的把杯子還給顧岩廷,然後飛快的背轉過身躺下,緊緊貼著床角。

  床就這麽大,她能躲哪兒去?

  真慫。

  顧岩廷這會兒心情不錯,甚至被宋挽逗得有點想笑,他回到床上躺下,沒再逗弄宋挽,低聲說:“我是個正常男人,你在我懷裏扭來扭去,我要是沒有點反應就是有病。”

  宋挽的臉燙得不行,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卻不服氣的為自己辯解:“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勾引你,是你先動手抱我的,而且我是覺得不舒服才想動的。”

  宋挽有理有據,顧岩廷也沒栽贓嫁禍,坦誠道:“嗯,我的錯。”

  “……”

  宋挽咬唇,顧岩廷這麽坦蕩的認了錯,她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這也不是非要分個對錯的事,她隻是缺失了部分記憶,不習慣與他有太親密的接觸罷了,畢竟他現在對她來說,隻是個相處了幾天的陌生人。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顧岩廷說:“安心睡吧,我既然答應了在你恢複記憶之前不會對你做什麽,就會信守承諾。”

  顧岩廷說完把被子蓋在宋挽身上。

  宋挽抓住被子,多了一點安全感,一顆心也安定了些,小聲說:“謝謝。”

  顧岩廷說:“我說了,你我之間不用言謝。”

  宋挽沒再說話,心跳還是有點快,臉也熱得不行。

  宋挽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但沒過多久,一陣好聞的幽香忽的湧入鼻尖。

  “屏住呼吸!”

  顧岩廷命令,同時翻身坐了起來,宋挽卻沒能扛住,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顧岩廷渾身緊繃,正要抱著宋挽離開房間,月瀾的聲音響起:“放心,沒毒,隻是一點安神香,能讓她睡得好一點。”

  月瀾自己推門走進來,顧岩廷站在床邊警惕的看著她,問:“這個時候你來做什麽?”

  月瀾說:“我睡不著,也想與你說說話,阿挽若是醒著,你多少會有些顧忌,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

  她和宋挽方才說的話差不了太多,明顯是在外麵聽了一會兒了。

  顧岩廷不喜歡這種被人聽牆角的感覺,眉頭皺著,冷冷道:“我不想跟你說話,出去!”

  顧岩廷直接下逐客令,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而有所收斂。

  月瀾倒也不怕他,不僅沒有出去,還走到桌邊坐下,歎了口氣說:“阿弟,你的脾氣太暴躁了,你若是這樣對阿挽會嚇到她的。”

  月瀾一點也不見外,拿出了長姐的做派,好像和顧岩廷是一起長大的。

  顧岩廷的表情沒有緩和,沉沉的說:“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就算月瀾說的都是真的,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顧岩廷也不會認她這個姐姐。

  他獨來獨往慣了,對親情也沒什麽渴望,隻要確定宋挽沒事,找到殺死薩蘇的辦法就會立刻離開這裏。

  這輩子,他和月瀾的交集也就這幾天,離開以後再也不會有見麵的可能,不如一直做陌生人。

  月瀾沒有因為顧岩廷的冷淡生氣,她平靜地看著顧岩廷,又像是透過他看到了畫像中的那個人,柔柔的說:“阿弟,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需要你幫我。”

  顧岩廷問:“你能保持容顏不老,難道不能延續自己的生命?”

  “任何事物的壽命都是有限的,要保持容顏不老,自然也是要付出代價,我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我的壽命,最近我就越來越感覺精力不濟了。”

  月瀾的臉還是沒什麽變化,但當她說出這番話後,一股油盡燈枯的衰老感覺撲麵而來。

  顧岩廷抿唇不語,月瀾繼續說:“我長你十九歲,你是我看著出生的,也是被我親手送到昭陵去的,湘南是我們父親的故鄉,我記得那裏的氣候溫潤,風景秀美,和東恒截然不同,當時那對夫婦對我很熱情也很善良,他們信誓旦旦的承諾會照顧好你我才把你交給他們,但我沒想到他們後來會那樣對你,抱歉,是我不好。”

  顧岩廷的眉頭又擰起,沒想到月瀾竟然去過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