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殿下要信奴才才行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26      字數:4131
  “大哥,你……”

  衛苑翻窗進入衛恒的房間,不期然看見顧岩廷也在,話說到一半沒了聲音。

  顧岩廷看到衛苑倒是沒覺得多驚訝,見衛苑愣在那裏,提醒了一句:“一會兒會有禦林軍過來巡邏,先關上窗戶過來。”

  衛苑關上窗戶走過去,低聲問:“你怎麽也過來了?”

  顧岩廷沒應聲,抿唇看著衛恒,等著衛恒解釋。

  衛苑一看就知道他是為宋挽來的,也沒多廢話,看著衛恒說:“阿挽被皇後留下了,現在怎麽辦?”

  衛恒靠在床頭,和方才在皇後寢殿的鎮定冷靜不同,他的呼吸有些喘,好像下一秒就會呼吸不上來,變成一座冰雕。

  衛苑皺眉,說:“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又變成這樣了,祁老頭有沒有說過他的藥到底能管多長時間?”

  衛恒橫了衛苑一眼,淡淡道:“還死不了,用不著你擔心。”

  衛苑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回懟:“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我就不擔心有人成天在背後算計我了。”

  衛恒還想回懟,顧岩廷繃著臉說:“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

  知道他擔心宋挽,衛恒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說:“放心,皇後不會拿她怎麽樣的。”

  顧岩廷如果能放心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他定定的看著衛恒,說:“皇後今晚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你怎麽確定她不會一時衝動殺了宋挽泄憤?”

  顧岩廷沒在瀚京長大,對皇後的品性不了解,更不知道這些世家大族背後都有著怎樣的糾葛,從回京到現在,他做的一切靠的都是自己的直覺。

  他雖然覺得衛恒和宋清風不會真的害死宋挽,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得不懷疑他們整個計劃的可靠性。

  宋挽又慫又怕疼,她曆經千難萬險才回到瀚京,顧岩廷不想她在這個時候出什麽意外死掉。

  那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也太不公平了。

  衛恒咳起來,他加蓋了被子,但被窩裏冷得像冰窖,一點也不暖和,宋挽不在,也沒人記得給他送暖爐暖暖手腳。

  等咳嗽停下,衛恒說:“皇後可能會起殺意,但她不會真的殺了宋挽,至少現在還不是時機,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國母形象還是為了太子,她都不會這樣做,就算皇後忍不住,她身邊那些心腹也會勸阻她的。”

  皇後能走到今天,靠的絕對不是她一個人。

  她背負的榮辱太多,便是被憤怒衝昏了頭,也做不出什麽過激的事來。

  畢竟越是身在高位,越喜歡用高明的、不染血腥的手段殺死一個人,這樣才能維持自己的體麵。

  顧岩廷還是半信半疑的看著衛恒,衛恒失笑,直白的說:“顧大人,皇後和你是不一樣的,你不要關心則亂。”

  是了。

  所有人都知道顧岩廷是草莽出身的武夫,他若是一時衝動殺了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皇後不一樣。

  別說殺人,皇後便是說錯了一句話,都會被好多人揪著不放。

  顧岩廷抿唇不語,衛苑急切的問:“那現在要怎麽辦?總不能讓阿挽一直待在皇後身邊吧,要是皇後借楚若琪那個瘋子的手殺了阿挽怎麽辦?”

  衛恒搖頭,說:“宋清風會想辦法的,再等等吧。”

  衛苑性子急,一聽這話便有些急躁,在原地轉了兩圈說:“等什麽等啊,我早就說了,他和你根本見不上麵,也沒辦法通風報信,你們倆做事也沒個商量,這樣做根本不行!”

  衛苑的聲音不自覺拔高,顧岩廷眼底閃過詫異。

  他原以為衛恒和宋清風是有什麽周密的計劃的,沒想到兩人竟然一直都在各做各的,根本沒有和對方通過氣。

  衛恒一點也沒著急,靠在床頭靜靜的看著衛苑,說:“你可以喊得再大聲一點,最好把禦林軍招來,現在就把我抓去砍頭。”

  衛苑瞪大眼睛看著衛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顧岩廷打破沉默說:“我得回去了,不然有人會起疑。”

  顧岩廷說完轉身就要走,衛苑忍不住問:“你這就走了?”

  顧岩廷步子微頓,偏頭看了衛苑一眼,問:“衛小姐現在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衛苑答不出來,顧岩廷淡淡的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除了繼續相信他們,沒有更好的法,你兄長讓等,那就安心等著。”

  顧岩廷說完離開,衛苑站在原地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顧岩廷還真的就這麽走了?

  衛恒麵上帶了笑,說:“難怪父親這麽看好他,如此膽識和果斷,的確是好多人趕不上的,最多十年,他一定會成為瀚京威名遠揚的大將。”

  衛苑瞪著衛恒,冷冷反駁:“若是阿挽出了什麽意外,我看不用十年,他馬上就會成為瀚京臭名遠揚的反賊。”

  這話倒也不是胡說。

  衛恒唇角的笑意收斂了些,垂下眸子沒看衛苑,溫聲道:“你以前不是說如果連宋清風都靠不住,這世上就沒人靠得住了嗎?如今怎麽又不相信他了?”

  屋裏陷入一片死寂,良久,衛苑幽幽的說:“他現在除了名字,還有哪一處地方像宋清風?”

  宋家大少爺宋清風可以做到很多很多的事,可如今的宋清風,隻是太子近侍,宮裏隨便什麽人都能給他臉色看,給他使絆子,他想做一件事實在太難太難了。”

  衛苑的語氣難得的低落,衛恒垂著眸沒有應聲,衛苑又往床邊走了一步,低聲問:“大哥,你後悔嗎?“

  “後悔什麽?“

  “當初是你放出線索,引誘宋清風去查那些皇室辛秘的,如果不是這樣,宋家不會被抄家,宋清風和阿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因為你一個人的不甘,害了宋家這麽多人,你後悔過嗎?”

  衛苑的聲音有些飄忽,最後一句問出來,聲音有點發顫。

  她也替衛恒不值得,他們是龍鳳胎,他心裏鬱結很多時候她都能感受到。

  如果衛恒的身體沒有不好,有國公府撐腰,他肯定會成為比顧岩廷更出色的將領。

  他不必困於家中,一到冬天就畏懼嚴寒,還要承受極大的痛苦。

  這樣憋屈的活了將近二十年,衛恒不甘是很正常的事,沒有人有資格阻止他追究這件事。

  可宋清風和宋挽呢?

  他們原本是可以不用卷入這些紛爭裏的,宋尚書那麽正直,是難得一見的好官,如果他活著,能為昭陵做好多好多的事,宋清風也會繼承他的衣缽,成為萬民景仰的好官,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狗一樣的活著。

  宋挽更不會蒙受那麽多的無妄之災。

  衛苑雖然隨衛振烴習了多年的功夫,這顆心卻還是有著女兒家天性的柔軟。

  雖然她沒有謀劃這些事,但作為旁觀者,她也絕對愧疚,對宋家所有人都愧疚。

  有冷風從窗棱縫隙吹進來,燭火被吹得搖晃,衛恒整個人都被衛苑的影子遮擋,神情都變得不清晰起來。

  良久,衛苑聽到他用近乎冷淡的語氣說:“我沒有後悔過。”

  那你覺得開心嗎?

  衛苑想問,喉嚨卻像是被什麽堵住,無法再開口發出聲音。

  這些問題對衛恒來說太殘忍了。

  他什麽都沒有做錯,他也是受害者,他不過是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做錯事的是那些害人的人。

  衛苑沒再說話,等又一隊巡守的禦林軍離開,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翻出去。

  屋裏,衛恒看著搖晃的燈燭,眸底閃過堅毅的冷芒。

  他不會後悔,也不允許自己後悔。

  已經有人為了真相赴死,他活下去不再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些被掩埋在深處,早就發爛、發臭的真相。

  與此同時,太子寢殿,趙郢又狠狠踹了宋清風一腳。

  宋清風抱著肚子蜷縮在地上,早已是鼻青臉腫,疼得直喘氣。

  寢殿一片狼藉,趙郢發了很大一通火,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他怒不可遏的大喊:“這就是你給我出的好主意,宋清風,你他娘的早就跟衛恒串通好了吧!”

  也許不止衛恒,楚逸辰之前那麽喜歡宋挽,說不定連衛陽侯府都和他們沆瀣一氣,故意演了一場大戲戲弄他。

  國公府、相府、衛陽侯府全都勾搭到了一起,他們想做什麽?難不成因為一個小小的宋家,想扳倒他這個太子,再重新擁立一個儲君?

  對了,還有趙熠!

  趙郢腦子裏冒出趙熠那張像極了趙擎的臉,怒火達到巔峰。

  淑妃的娘家早就沒了,如今在宮裏靠的不過是趙擎的寵愛,這點寵愛趙郢從來沒放在眼裏,自然也沒把趙熠放在眼裏,現在聯想起來卻是毛骨悚然。

  從出身來看,趙熠的確和他這個太子沒有可比性,但如果太子被廢或者死了呢?剩下的三人之中,趙熠不就是最有可能成為新任儲君的人了?

  趙郢揪住宋清風的衣領把他拎起來,眼神惱怒,恨不得把宋清風大卸八塊,宋清風偏頭咳出一口血,喘著氣說:“殿下,奴才之前說過,今晚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的確是宋清風提議讓宋挽殺楚若琪的,但離冬桂節結束還有好幾天,宋清風沒想要在今晚動手,今晚的事完全是趙郢一手策劃的,他還沒有完全相信宋清風,所以今晚的計劃他根本沒讓宋清風知道。

  被宋清風提醒後,趙郢並未停手,而是將宋清風的腦袋摜到地上,陰冷的說:“如果不是你提出這個主意,本宮怎麽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楚若琪沒死,宋挽也沒死,鬧了這麽大晚上,趙郢的目的一個也沒有達成,反而陷入了更加被動的局麵,趙郢不會承認自己犯蠢,自然要把所有的罪都怪到宋清風身上。

  宋清風的腦袋被磕得破了皮,殷紅的血瞬間湧出,宋清風說:“殿下,現在的局麵對你是有利的。”

  “你還敢狡辯!”

  趙郢大怒,轉身去取自己的佩劍想要一劍砍了宋清風的腦袋,剛抽出佩劍卻聽見宋清風說:“殿下,經過今晚的事,你難道還看不明白三殿下的狼子野心嗎?”

  趙郢剛剛才想過這個,宋清風這話踩了他的痛處,他眉峰一斂,用劍指著宋清風的腦袋怒道:“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

  宋清風作出怕死的樣子躲了一下,抱著頭說:“三殿下與衛世子和楚世子暗中早有往來,他們一直在演戲給殿下看,殿下殺了奴才以後打算如何應對?”

  趙郢的劍沒能揮下去。

  趙熠這段時間的表現的確有些反常。

  從顧岩廷剿匪回來,慶功宴上,趙熠就當眾要走了宋挽,還和皇叔趙黎搶人,隨後在校場練習騎射,趙熠也大出風頭,顯示自己比較有能耐。

  更重要的是,趙熠這段時間一直在揪著宋清風說事,分明是想找到他的把柄破壞他的儲君形象。

  如果趙熠真的覬覦太子之位已久,那他私下與朝臣勾結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郢越想越覺得自己現在四麵楚歌,連楚若琪最近的所作所為,都讓他覺得是趙熠唆使楚若琪故意對自己用的美人計。

  不然楚若琪怎麽會這麽迫不及待、不擇手段的向自己逼婚?

  趙郢後背一陣發寒,握著劍的手漸漸收緊,宋清風放下手,麻利的在趙郢麵前跪好,說:“殿下,奴才是真心為殿下好的,奴才一開始就說過宋挽留不得,顧岩廷那個莽夫也不是什麽好操控的,殿下若是信了奴才的話,根本不會有現在這麽多麻煩。”

  這些話宋清風之前的確都說過,趙郢這會兒也想不起自己當時為什麽沒采納宋清風的話了。

  他把劍橫在宋清風脖子上,說:“離間皇室手足情,你可知該當何罪?”

  當然是該滿門抄斬誅九族。

  不過宋家現在和滿門抄斬也沒什麽區別。

  “殿下既然不信奴才,那就殺了奴才吧。”

  宋清風沒有為自己辯解,主動把脖子往前湊,被劍刃割出一條細長的口子。

  趙郢往後退了兩步,把劍丟到地上,冷著臉問:“你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