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敢作敢當
作者:
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26 字數:4128
“郢兒,恒哥兒方才所求,是你出的主意?”
皇後看向趙郢,語氣雖然算不上嚴厲,卻很明顯的帶著審視的意味。
趙郢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駁衛恒的麵子,怕衛恒把自己先把宋挽賜給楚若琪的事說出來,繃著臉說:“母後,此事確有隱情,但個中緣由說來話長,還是等兒臣私下再與母後細說吧。”
趙郢不肯當眾說清楚,皇後也不好直接拒絕衛恒,橫了趙郢一眼,溫聲對衛恒說:“此事事關重大,本宮也不能妄下定論,不如等恒哥兒摘得桂冠以後再說此事,如何?”
衛恒也沒強求,說:“好。”
皇後立刻把話題轉移到其他人身上,衛恒坐下,對宋挽說:“別跪著了,起來吧。”
宋挽起身,幫衛恒盛了碗熱湯,輕聲說:“世子先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吧。”
衛恒掀眸看了宋挽一眼,低聲說:“別急著感動,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不是為了你。”
宋挽點頭,說:“奴婢知道。”
她知道衛恒向皇後提出讓她恢複自由身不是為了她,他做這件事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但在聽到衛恒說出這個請求的時候,宋挽的心還是控製不住顫了顫。
宋家被抄後,她被充妓,入了奴籍,她隻做了幾個月的奴婢,卻好像骨子裏都已經打上了卑賤的烙印,然而在衛恒說出這個請求之後,宋挽才發現,她的自尊和羞恥心一直都在。
她雖然可以很自然的自稱奴婢,去伺候別人,但她並不想一輩子都過這樣的生活。
她還沒有忘記,她是宋挽,她身上流著宋家人的血。
正想著,宋挽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偏頭,正好對上楚逸辰意味不明的眸。
明亮的燈火下,楚逸辰身上的錦衣折射出細碎的亮芒,他繃著臉,神情比宋挽記憶中的那個人多了兩分冷淡,有些陌生。
他和衛恒的位置緊挨著,宋挽離他並不遠,卻看不透他眸底蘊含的情緒。
隻看了一眼,宋挽便低頭移開目光。
她和楚逸辰該說的都已經說清楚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
皇後執掌六宮多年,能將後宮那些妃嬪都掌控得好好的,應付這樣的場合自然是不在話下,衛恒鬧出來的插曲很快被人遺忘,晚宴變得熱鬧起來,不少世家子弟都表演了一些特長給大家助興。
雖然隔著屏風,不少女眷還是被這些富有才情的兒郎吸引了注意力,豎起耳朵想要從他們的表演中窺探他們的人品,好為自己謀一樁如意的姻緣。
楚若琪已經將身子給了趙郢,對這些表演一點興趣都沒有,反倒是因為衛恒方才當眾為宋挽求情而鬱結在心。
楚若琪一方麵唾棄宋挽朝三暮四到處勾搭男人,一方麵又羨慕宋挽,宋家在時,所有人都寵她,宋家不在了,還有這麽多男人護著她。
當初楚逸辰為了她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顧岩廷將她帶回瀚京後也在能力範圍內護得她周全,如今衛恒更是想要為她求得自由身。
而自己呢?
身為衛陽侯府的嫡小姐,明明可以名正言順的嫁入東宮做太子妃,卻偷偷摸摸送上門去被人睡,如今身子沒了,還要日日承受被厭棄辜負的痛苦。
憑什麽?
就憑她宋挽天生下賤會哄男人開心嗎?
楚若琪越想越不甘心,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果酒。
楚若琪和衛苑的位置也是挨在一起的,楚若琪喝了幾杯酒以後,便發現衛苑一直看著自己,秀眉一蹙,楚若琪冷聲問:“你看我做什麽?”
衛苑對屏風後麵的這些男人也不大感興趣,正覺無聊,聽到楚若琪的話來了精神,笑著說:“你有什麽好看的,我在發呆不行麽?”
楚若琪一點也不相信衛苑的話,她正滿心憋屈,故意譏諷:“我之前就聽說國公府與其他府邸不同,不大注重規矩,但沒想到隨意到了這種地步,衛世子這樣高貴的身份,竟然會當眾為了一個低賤的婢子求情。”
衛苑剛剛是真的在發呆,她一點也不意外楚若琪會說出這樣的話,挑眉反擊:“這不是有楚世子在前麵做示範麽,你們衛陽侯府的規矩又高明到哪裏去了?”
楚若琪說:“我大哥之前是被那個賤人騙了,如今已經迷途知返,與那個賤人斷絕關係,衛世子明知道那個賤人為了苟活下藥爬了男人床還一頭栽進去,也不怕沾得一身腥惡心自己?”
楚若琪言辭之間把宋挽貶得極低,衛苑冷笑一聲,說:“未經他人苦,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評判人家,若是衛陽侯府被抄家,你也落到和她相同的地步,隻怕早就做出比這還不堪的事了吧。”
楚若琪是萬萬不敢想衛陽侯府被抄家自己會怎麽樣的,她皺眉怒道:“衛苑,你敢咒我衛陽侯府?”
楚若琪的聲音微微拔高,引得鄰近幾桌的人都側目看過來,衛苑並不慌張,淡淡的說:“我就是做個假設,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真帶人抄你家了?”
“你……”
楚若琪說不過衛苑,一時噎住,隻能瞪大眼睛看著衛苑。
衛苑扯扯唇角露出假笑,說:“這裏可不是衛陽侯府,不是你耍脾氣鬧事的地方,皇後娘娘還在上麵坐著呢,你還不好好表現自己?”
誰都看得出來楚若琪想做太子妃,衛苑這麽提醒她當然不是出於好意,不過是想看楚若琪吃癟罷了。
隻是衛苑不知道楚若琪之前才和趙郢鬧了不愉快,她提醒楚若琪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楚若琪的痛處。
趙郢根本就不覺得她配得上國母之位,她表現得再好有什麽用?
楚若琪又委屈又痛苦,加上周圍的人都談笑宴宴,更顯得她淒苦可憐。
電光火石間,楚若琪腦子裏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她又讓婢子給自己倒了杯果酒,起身走到衛苑麵前,說:“衛小姐提醒的是,方才是我失態了,還請衛小姐不要與我一般見識,飲下這杯酒與我冰釋前嫌。”
楚若琪這酒敬得相當突兀,衛苑見鬼似的看著她,正要說話,卻見楚若琪手腕一轉,竟是將那杯酒倒在自己身上。
“啊!!”
楚若琪驚聲呼叫,這一聲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停下交談朝這邊看過來,連屏風那邊的男子席都安靜了些。
楚若琪絲毫不受影響,自顧自的演戲,說:“衛小姐,我已經主動向你道歉了,你不接受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如此對我?”
楚若琪說著眼眶就紅了,配上她欲哭不哭的語氣,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衛苑在一開始的怔愣之後很快反應過來,這人是又在玩兒無中生有的把戲,硬要往她頭上扣屎盆子呢。
衛苑微微坐直身子,看著楚若琪問:“我如何對你了?”
楚若琪指著身上被酒打濕的地方控訴:“我以為國公府的人行事都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沒想到衛小姐竟是敢做不敢當的,我的衣服都濕成這樣了,竟還能麵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國公府的人,自然都是敢作敢當的。”
衛苑一邊反駁楚若琪,一邊給自己倒了杯酒,楚若琪沒有在意衛苑的動作,還想繼續控訴,麵上一涼,衛苑直接將那杯酒潑到她臉上。
楚若琪毫無防備,眼裏也進了酒,刺痛傳來,楚若琪捂著眼睛尖叫起來。
這下整個大殿都回響著她的尖叫聲,衛苑作為罪魁禍首毫不遮掩,慢條斯理的放下酒杯說:“之前那杯我不認,但這一杯,我認。”
動靜鬧得太大,皇後不得不開口將兩人召到殿前問話。
楚若琪的妝容花了,眼淚實打實的流了不少,衣服也打濕了許多,形容狼狽。
跪下去以後,楚若琪並不說話,隻用絹帕掩麵低低的啜泣,衛苑則十分淡定,按照禮數向皇後行禮。
皇後知道兩人不對付,但沒想到兩人在這種場合也不安分,沉聲問:“你們誰來說發生了何事?”
衛苑看向楚若琪,問:“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說了。”
楚若琪不理衛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哭得停不下來。
衛苑便不與她客氣,說:“方才我與楚小姐閑談了句話,楚小姐的情緒有些激動,我好心提醒她收斂些,給娘娘留個好印象,楚小姐打著感謝的名義來給我敬酒,沒等我接過酒杯便將酒潑在自己身上,誣賴我故意折辱她,這第一聲叫喊便是那個時候楚小姐發出來的。”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蠢事?
皇後眉心皺得更緊,太陽穴脹鼓鼓的有點疼,她忍不住抬手按住太陽穴,聽到衛苑繼續說:“我本不想將事情鬧大,但楚小姐咄咄逼人,說我敢做不敢當,出門在外,我不能辱沒了家父的名聲,便倒了一杯酒潑在楚小姐臉上,坐實了這個罪名,這便是方才的所有經過。”
“姑母,她胡說!”
等衛苑說完,楚若琪終於開口,張嘴便是濃重的哭腔:“她一直看我不順眼,處處與我作對,上次進宮她是如何做的姑母也看見了不是嗎?”
“我的確是一直都看楚小姐不順眼,也從未掩飾過這一點。”衛苑點頭,認下楚若琪的控訴,而後話鋒一轉,“當眾潑楚小姐一杯酒頂多是我殿前失儀,並不是什麽重罪,我沒什麽不敢承認的,但不是我做的事,我絕對不認。”
楚若琪捂著胸口劇烈的喘氣,一副有口難言快被衛苑氣死的樣子,她指著衛苑說:“你這是強詞奪理,衛苑,我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讓你不僅要如此折辱我,還要不遺餘力的毀我的名聲?”
楚若琪聲淚俱下,瞧著確實有些可憐。
衛苑不為所動,說:“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既然覺得做這些事會毀了你的名聲,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
衛苑穿著騎馬裝,打扮得也更像是男子,她與楚若琪跪在一處,冷靜得不像話,很容易讓人覺得是她強勢,欺負了楚若琪。
但她的語氣非常坦然直接,又有種與生俱來的剛正不阿,讓人無法將她與那些陰暗的詞憐惜起來。
衛苑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在兩人的辯駁中,所有人腦子裏都不約而同的閃過了這個念頭。
楚若琪不想一直拖下去,指著衛苑尖聲道:“你既然說第一杯酒是我自己倒身上的,可能拿出什麽證據?”
你自己倒的酒,我能有什麽證據?
衛苑剛要開口,皇後突然說:“好了,天氣寒涼,來人,先帶楚小姐下去換身幹淨衣服。”
衛苑掀眸訝異的看了皇後一眼,楚若琪也很意外,但她畢竟與皇後接觸多一些,聽出皇後語氣裏的警告之意,收斂了爪牙乖乖跟著宮人下去換衣服。
皇後又對衛苑說:“女兒家性子要沉靜些才好,如此在眾人麵前鬧事,隻會叫別人看了笑話,貽笑大方,你們也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以後不要再這般胡鬧了。”
這話既是告誡也是警告,不止針對衛苑和楚若琪,也是在提醒其他人。
眾人俱是神情一凜,衛苑沒再揪著楚若琪不放,應了訓誡回到自己的位置,低聲問自己的婢女:“方才發生了什麽?”
婢女小聲說:“奴婢看見葉小姐站起來了,像是準備站出去替小姐證明清白。”
葉清靈?
衛苑朝對麵看了一眼。
葉清靈麵容平靜的坐在那裏,感受到衛苑的目光後,微微頷首點了下頭。
她還真看見了?
難怪皇後要出聲阻止,若是葉清靈站出來證明衛苑是清白的,楚若琪可就下不了台了。
皇後作為楚若琪的親姑母,不偏心她還能偏心誰?
衛苑垂眸,壓下眼底的冷嘲,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喝下。
皇後一晚上被鬧得有些心神不寧,又坐了一會兒準備先回去休息,一個宮人匆匆進殿,湊到她耳邊低語。
“你說什麽!?”
太過震驚,皇後打翻自己的碗。
琪兒怎麽可能已非完璧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