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暗流湧動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2 00:26      字數:4161
  衛恒的起床氣很大,看到宋清風站在床邊,這氣就更大了,直接扯了枕頭砸在宋清風身上。

  宋清風木頭一樣站在那裏,躲都沒躲一下,嘴裏恭敬道:“奴才該死,請世子恕罪。”

  衛恒冷哼一聲,將心底的不滿表現得淋漓盡致。

  宋清風沒有催促,等衛恒鬧夠了脾氣,這才上前幫他更衣。

  宋挽已讓人重新備了暖爐,等衛恒收拾妥當,將暖爐遞給衛恒。

  衛恒抱著暖爐往外走,宋清風溫聲提醒:“世子殿下,太子讓你將宋挽也帶上。”

  衛恒冷眼覷著宋清風,問:“太子讓我帶上她做什麽?”

  宋清風說:“奴才也不知道。”

  衛恒又冷冷哼了一聲,卻還是給宋挽遞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

  宋清風在前麵引路,將他們帶出行宮,來到山頂的天聆亭。

  這裏是瀚京地勢最高的地方,天氣好時,從天聆亭遠眺,可以將整個瀚京都收入眼底。

  今天天氣不錯,瀚京安安靜靜的臥在眾人眼前,繁華和塵囂都抵達不了這裏,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不同。

  宋挽從沒來過這裏,一路上倒是被形態各異的霧凇和冰棱吸引了眼球。

  她鮮少在冬日出門,頂多是隔著紗窗見過皚皚的白雪和霜花,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霧凇和冰棱。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脆弱的雪花一簇一簇的聚在一起,讓凜冬也萌生出暖春一樣的生機。

  衛恒也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不過他不像宋挽這般好奇,止不住的偷偷打量,看出宋挽確實喜歡,衛恒在半路停下,說:“喜歡就走近點看看。”

  宋挽立刻收回目光,有些局促的說:“太子殿下還在等著呢。”

  “不急在這一時,”衛恒說完看向宋清風,直接命令:“折一枝過來,別把上麵的雪碰掉了。”

  “是。”

  宋清風去折了一枝樹枝過來遞給宋挽。

  他繃著臉,麵上沒什麽表情,卻像極了小時候找到新鮮玩意兒就拿給宋挽玩的樣子。

  宋挽接過樹枝摸了一下,樹枝上全是細碎的冰渣,有點紮手,摸過的地方冰渣很快就融化了,不如遠看的時候漂亮。

  宋挽把樹枝遞給衛恒,問:“有點冰,殿下要摸摸看嗎?”

  衛恒輕飄飄的覷了一眼,移開目光,說:“我還沒無聊到要搶樹枝玩的地步。”

  三人繼續往前走,很快有議論聲傳來,知道馬上要到地方了,宋挽把手裏的樹枝插進過道旁邊的泥裏。

  她忍不住有些悵惋,不知道這樹枝被折下來以後還能不能活下去。

  天聆亭裏這會兒聚集了不少世家子弟,穿著杏黃色太子服的趙郢毫無意外是最惹眼的,回宮住了幾日,他的氣色好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神采飛揚的,再沒有之前為了處理難民一事的躁鬱。

  另外三位皇子也在,二皇子和四皇子向來低調,穿著一身絳紅色皇子服的趙熠在三人之中要突出一些。

  再其次就是楚逸辰了。

  楚逸辰還是習慣性的穿著月白色錦衣,衣服上用金絲繡著祥雲暗紋,巴掌寬的腰帶束著勁腰,顯得他肩寬胯窄,身量頎長,青鬆一般與身旁的人有著截然不同的清雅靜淡。

  注意到三人到來,亭子裏的人漸漸停止交談,宋清風上前說:“殿下,衛世子到了。”

  衛恒帶著宋挽走過去,趙郢熱切地招呼:“恒哥兒,快來坐。”

  宋挽福身行禮:“奴婢拜見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

  在場的人身份都比宋挽高,宋挽沒有逐一稱呼,隻向幾位皇子見了禮。

  趙熠挑眉,看看楚逸辰又看看衛恒,輕聲笑道:“這婢子不是顧校尉的心尖寵麽,上次我都沒舍得橫刀奪愛,恒哥兒怎麽把人弄到自己身邊來的?”

  衛恒說:“多虧太子殿下作主,不然我也沒辦法從顧校尉手中要人。”

  趙熠複又看向趙郢,說:“難怪最近顧校尉總是跟皇兄唱反調,原來是皇兄將他的心頭好許了別人,之前皇叔問皇兄要人皇兄都不給,一扭頭卻給了恒哥兒,皇兄果然偏心恒哥兒。”

  趙黎的死到現在還是宗懸案,沒有找到殺人凶手,所有人才剛剛忘記這件事,趙熠這會兒突然提起,眾人俱是頭皮一緊。

  趙郢橫了趙熠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又說:“鎮國公為昭陵立下汗馬功勞,衛家更是百年的將相世家,本宮偏心恒哥兒自然是應該的。”

  兩人說著話,衛恒走到趙郢旁邊。

  他沒急著坐下,而是抬手解開了大氅帶子。

  宋挽一驚,而後上前幫衛恒取下大氅抱在懷中。

  衛恒裏麵也穿著一件月白色錦衣,和楚逸辰不同,他衣服上繡著的圖案是五福捧壽,寓意平安順,健康長壽。

  少年人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衣服上鮮少繡這樣的圖案。

  亭子裏燒著一大盆炭火,旁邊還有小爐子燙著酒,眾人圍坐在一起聊著風花雪月確實是不覺得冷的,但對衛恒來說這溫度太低了,宋挽都替他覺得冷,衛恒卻麵不改色,好像他根本就不怕冷。

  “外界不是都在傳恒哥兒畏寒怕冷每每到冬日就不愛出門麽,怎麽今日瞧著好像與傳聞並不相同?”

  率先問話的還是趙熠。

  眾人也都疑惑的看著衛恒,衛恒捧著暖爐,淡淡的說:“我請了藥穀的神醫出山為我調理身子,最近新用了一個方子,已經沒那麽畏寒了。”

  衛恒這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太醫院的禦醫皆是束手無策,如今突然好轉起來,眾人不由得都被勾起好奇來。

  趙熠坐直了些,說:“我也聽聞這次天花的防治之策就是出自這位神醫之手,沒想到他的醫術竟然如此高明,那其他疑難雜症在他眼中是不是也能信手拈來?”

  衛恒說:“應是如此,不過他脾氣比較古怪,輕易不會出診。”

  趙熠笑道:“我懂,天縱奇才性子都會有些孤傲與常人不同。”

  眾人跟著點頭,想到家裏人身上也有些陳年舊疾,都想讓這名神醫瞧瞧,明著暗著向衛恒打探神醫的癖好。

  眾人討論得熱烈,趙郢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宋挽身上。

  趙郢的心情很複雜,他之前對宋挽的血能治病這件事還存著兩三分疑慮,這會兒見到衛恒有如此明顯得好轉,那點疑慮慢慢消散。

  宋挽由著趙郢看著,擔心衛恒會冷,小聲勸道:“世子,神醫說你的身體剛有些起色,還不能受涼,世子還是把大氅穿上吧。”

  “熱,不穿。”

  衛恒拒絕,又對宋清風說:“給我倒杯酒。”

  宋清風彎腰倒酒,趙郢皺眉問:“恒哥兒能飲酒了?”

  不等衛恒回答,趙熠跟著說:“不能喝就不要勉強,你的婢子也說了,你的身體剛有些起色,等身體完全好了再暢飲也不遲。”

  衛恒從宋清風手裏搶過酒杯一口飲盡,說:“我都等了快二十年了,為什麽還要等?”

  這些世家子弟都有些酒量,但不想他們醉酒鬧事,爐子上溫的都是比較溫和沒那麽烈的酒。

  即便如此,衛恒還是被嗆得咳嗽起來。

  宋挽忙幫他拍著背順氣,好一會兒衛恒才止住咳,蒼白的臉上浮起紅暈,眸底也含了些水光,瀲灩多情,一時竟有些明豔動人。

  眾人看得一愣,趙熠率先回過神來,看著宋挽挑眉問:“聽說恒哥兒與衛大小姐是龍鳳胎,衛大小姐這些年一直深居簡出,我倒是還沒見過,恒哥兒與她真的長得很像嗎?誰更好看些?”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探女子容貌委實不是什麽得體的舉動,趙郢沉沉的喚了一聲:“三弟!”

  趙熠滿不在意,說:“都說龍鳳胎會長得很像,若衛大小姐與恒哥兒真的長得很像,也算是大家都見過了,有什麽好遮掩的?況且恒哥兒長得如此好看,若兩人很像,也不是壞事啊。”

  這話一出,眾人不由得多看了衛恒兩眼,莫名有種正在看衛苑的隱秘興奮。

  衛恒倒也不在意衛苑被談論,說:“我畢竟是男子,舍妹比我還是要好看些的,不過她自幼隨家父學武,性子比較急,若是讓她聽到有人在背後如此議論她,隻怕是會動手打人。”

  衛恒說得認真,一點沒覺得衛苑打人是什麽駭人聽聞的事。

  自古以來女子都是被要求足不出戶,端莊有禮的,哪能有動手打人這等粗魯之舉?

  不少世家子弟都變了臉色,趙熠還是和之前一樣彎著唇角,說:“若衛小姐知道恒哥兒在外如此抹黑她,會不會也跟恒哥兒動手?”

  衛恒搖頭,說:“她不敢跟我動手,若是她不小心一拳把我打出個好歹來,衛家的列祖列宗都不會放過她。”

  眾人:“……”

  你怎麽越說還越驕傲起來了?

  趙熠被這句話逗得笑出聲來,雖然沒見過衛恒和衛苑平時究竟是怎麽相處的,但也想象得出兩人湊到一起應該很有趣。

  趙郢覺得趙熠的笑聲有些刺耳,沉著臉提醒:“三弟,你越矩了。”

  “抱歉,”趙熠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些,而後話鋒一轉說“其實瀚京貴女中,品性最好的,還是要數楚世子的妹妹,難民剛湧入城裏的時候,可是她第一個派人在城裏施粥發放饅頭的,心地多善良啊。”

  但就是她施粥不當,才引發難民騷動的啊。

  趙熠剛說完,立刻有人說:“楚小姐心地的確是很善良,但她行事未免有些不夠周全,若是我沒記錯,就是那天難民在城中作亂,還差點傷到葉相千金吧。”

  趙郢剛聽到趙熠誇楚若琪還是有些得意的,聽到這話,頓時又沉下臉來。

  這次雪災波及的範圍很廣,朝堂上下為了賑災都忙得焦頭爛額,自然沒人再回頭找楚若琪的麻煩,但人都是有記憶的,隻要提起這件事,總能聯想到什麽。

  楚逸辰看了那人一眼,開口道:“舍妹一直身居閨中,隻不過無意中看見街上有難民乞討,可憐他們便有此提議,她也是一番好心,是府上的下人沒有維持好秩序,那天聽說難民鬧事,她在家中自責了許久,還病了數日,在此,我替舍妹告個罪,還請大家不要因為她的無心之失一直苛責於她。”

  楚逸辰沒有為楚若琪辯解,坦然的替她認了錯。

  他的態度如此誠懇謙遜,眾人便是想苛責也說不出口了,連連說不要緊。

  趙熠也說:“這都是些小事,她們這種被養在深閨的小姑娘哪知道這世道有多險惡。”

  不過說完趙熠立刻又道:“我聽說秋獵的時候楚小姐和衛小姐鬧了些不愉快,甚至還鬧到大理寺去了,今日正好恒哥兒和逸辰都在,你們兩家應該沒有因為女兒家的小打小鬧結什麽仇怨吧?”

  楚逸辰立刻說:“自然是沒有的,國公大人征戰沙場多年,為昭陵立下赫赫戰功,是萬人敬仰的大英雄,我和父親都很崇敬國公大人,那件事後,父親也狠狠訓斥了舍妹一番,舍妹已經知錯了,今日我代舍妹向恒哥兒道歉。”

  楚逸辰說著向衛恒做了個揖,衛恒心安理得的受了,然後說:“舍妹脾氣不好,就算今日我在這兒替她許下承諾說不再計較,也代表不了她的想法,她們女兒家的事,不如讓他們自己解決,至於國公府和衛陽侯府,本來兩家之前一直也沒什麽往來,自然談不上有什麽恩怨。”

  衛恒的語氣很溫和,但說話的方式和衛苑如出一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一點情麵都沒留,好像衛陽侯府巴巴的要和國公府攀什麽交情。

  楚逸辰已經放低姿態主動求和了,衛恒這話一出,饒是他脾氣太好,也忍不住沉了臉。

  衛恒卻一點也不在意,把玩著手裏的酒杯。

  見氣氛有些尷尬,趙熠笑著打圓場:“恒哥兒鮮少出門,說話還是這麽直接,兩家既然沒有恩怨,不如一起喝一杯吧。”

  趙熠給了台階下,楚逸辰剛想去拿酒杯,衛恒指尖微動,手裏的酒杯掉落,咕嚕嚕滾到宋挽腳邊。

  衛恒啞著聲說:“我喝一杯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