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當堂對質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1-11-11 23:53      字數:4202
  “大小姐,老爺請你到前廳一趟。”

  再過些時日就是冬桂節,楚若琪打定主意要在冬桂節把自己在秋獵的時候丟的臉都找回來,這些時日一直都在精心護養自己的皮膚,所以晚上都睡得很早。

  大冬天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委實不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楚若琪不滿道:“這麽大晚上了,去前廳做什麽,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丫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低著頭不說話,也不退下,楚若琪覷著她,微微拔高聲音問:“杵在這兒做什麽?耳朵聾了?”

  丫鬟嚇得肩膀瑟縮了下,輕聲說:“奴婢沒有,隻是管家就在門外等著,奴婢方才已經說過小姐睡下了。”

  管家都來了,難道真的出了什麽大事?

  楚若琪壓著怒火掀開被子,對那丫鬟道:“還不快給我梳頭更衣?”

  如蘭不在,這新來的丫鬟就是沒眼力見。

  丫鬟很快幫楚若琪梳妝完畢,楚若琪出門,果然看見管家候在外麵。

  管家年紀不小了,在衛陽侯府也有幾十年,說話是有些威嚴的,楚若琪不敢對他發火,柔聲問:“林伯,府上是出什麽事了嗎?”

  “大小姐到了就知道了,”林伯提著燈籠往前走,細致的提醒,“地麵濕滑,大小姐小心。”

  林伯的態度還是恭敬的,但楚若琪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已經是戌時末,按照習慣,府上差不多應該熄燈了,這會兒各處卻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到了前廳,林伯在廳外止步,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楚若琪進去。

  楚若琪深吸一口氣走進大廳,一眼便看見坐在廳裏的顧岩廷。

  顧岩廷穿著藏青色繡饕餮的四品校尉官服,大刀闊斧的坐在那裏,如同一尊能有驅退一切邪祟的羅漢雕像。

  這麽晚了,顧岩廷來這裏做什麽?

  楚若琪心底的不安更甚,走到大廳中央,正要行禮,見地磚上有大灘殷紅的血跡,後背一陣發涼,低低的驚呼出聲:“啊。”

  楚若琪梳妝打扮花了不少時間,衛陽侯早就等得不耐煩,沉著臉道:“大呼小叫的做什麽,你母親就是這麽教你規矩的?”

  衛陽侯很嚴厲,楚若琪有點怕他,連忙行禮道:“琪兒見過父親,母親,不知道深夜叫琪兒來前廳所為何事?”

  衛陽侯沒那些耐心繞彎子,直接看著楚若琪問:“前些時日,是不是你下帖子邀請顧夫人來府上品茶的?”

  原是為了這件事。

  楚若琪早就想好了對策,下意識的去看侯夫人,剛看了一眼衛陽侯便拍桌怒道:“我在問你話,你看你母親做什麽!?”

  衛陽侯的怒氣快把房頂都掀了,楚若琪眼眶一紅委屈起來,悶悶的說:“女兒方才已經睡下了,被叫到這裏什麽都還不知道,若是女兒犯了錯,父親直說便是,如此凶女兒做什麽?”

  你還委屈上了。

  衛陽侯眉心死死皺起,瞪著楚若琪問:“你做了什麽好事自己心裏難道沒數?”

  楚若琪從沒被這麽凶過,眼睛一眨落下淚來,說:“女兒之前被禁足了大半月,這些時日又一直閉門不出,確實不知做了什麽讓父親如此生氣。”

  眼看衛陽侯氣得要暴走,侯夫人連忙開口:“琪兒,父親問你話,你如實回答便是,別頂嘴。”

  侯夫人的語氣也很嚴肅,楚若琪微微收斂了情緒,說:“女兒之前確實邀請過顧夫人來府上品茶。”

  衛陽侯繼續問:“她帶來那個婢子去了何處?”

  好好的怎麽問起一個丫鬟的去向了?

  楚若琪驚疑不定的偷偷看了顧岩廷一眼,顧岩廷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品著茶,連看都沒看楚若琪一眼,好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大晚上被自家爹爹訓得狗血淋頭,在一個莽夫麵前丟了臉,楚若琪的麵子裏子都沒了,心裏惱恨的緊,在衛陽侯再度發火前說:“那個丫鬟失足掉進水池裏淹死,人是在衛陽侯府出的事,我已經讓人把屍體安埋了。”

  楚若琪這話說得好像衛陽侯府還賣了廷尉府一個很大的人情似的。

  一直安靜坐在那裏的顧岩廷終於開口,說:“衛陽侯府不比廷尉府,府上家丁眾多,若是有人失足落水,怎麽會無人及時?”

  楚若琪對顧岩廷不滿的很,聞言尖聲道:“顧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岩廷說:“沒什麽意思,死的畢竟是我廷尉府的人,我卻連屍首都沒見到,隻是在提出合理的疑問罷了。”

  “你……”

  楚若琪想直接懟顧岩廷,又聽到顧岩廷說:“這名婢子是什麽身份下官方才也已經告訴侯爺了,這事若是不能查清楚,隻怕會後患無窮。”

  不過就是個低賤的婢子,還能有什麽了不得的身份?

  楚若琪不以為意,衛陽侯卻聽出威脅警告的意味,頭痛的捏捏眉心說:“這件事我會給顧校尉一個滿意的答複,隻是今日時間已經不早了,顧校尉不如先回去,等事情水落石出,我會派人請顧大人再到府上來。”

  顧岩廷的氣場太強大,隻是坐在這兒就讓衛陽侯腦袋疼。

  顧岩廷喝了口茶說:“下官出身貧寒,沒什麽別的本事,隻是很能吃苦,侯爺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下官之前在巡夜司任職數月,查案方麵還算有經驗,可以代勞。”

  讓你代勞豈不是要把整個衛陽侯府都掀個底兒朝天?

  衛陽侯瞬間清醒過來,繃著臉說:“本侯隻是擔心天氣寒涼,顧大人會受不住,既然顧大人覺得沒什麽,本侯自當奉陪到底。”

  衛陽侯說完看向楚若琪,催促道:“顧校尉方才的疑慮,你可想清楚要怎麽回答了?”

  見衛陽侯都拿顧岩廷沒辦法,楚若琪的氣焰弱下去一些,說:“現在天氣冷,大家的衣服都穿得後,落水以後很快就沉了,呼救的時間本來就少,萬一那個婢子落水後被嗆到,沒法呼救就沉了,沒被人聽見也很正常。”

  這是楚若琪早就想好的說辭,顧岩廷聽完立刻問:“之前那名婢子並未來過侯府,不管做什麽應該都有侯府的丫鬟引路,就算她失足落水無法呼救,給她引路的丫鬟難道是瞎子啞巴?”

  顧岩廷的思緒轉得很快,立刻抓住漏洞,楚若琪一噎,還沒想好說辭,瞪著顧岩廷開始胡攪蠻纏,問:“顧大人如此咄咄逼人,該不會是想說我衛陽侯府故意害了那個丫鬟的命吧?”

  顧岩廷到瀚京受封還不到一年,又沒什麽依仗,楚若琪料定顧岩廷不敢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然而她算漏了一點,如果顧岩廷真的不敢,就不會大晚上來衛陽侯府了。

  顧岩廷看著楚若琪,勾唇笑道:“既然楚小姐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下官也不再繞彎子,若是侯府中人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無辜,明日一早下官就會將此案告到京兆尹。”

  顧岩廷平日很少笑,這會兒笑起來,表情也依然是冷然疏漠的,他的聲音不大,態度卻很強硬。

  楚若琪心底一突,怒道:“顧岩廷,你瘋了嗎?就為了個低賤的丫鬟,你竟然不惜與衛陽侯府作對!?”

  顧岩廷絲毫不懼,看著楚若琪說:“就算那婢子再低賤,也是我廷尉府的人,她的命,還輪不到別人做主。”

  顧岩廷這句話說得很是鄭重嚴肅,楚若琪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顧岩廷口中那個婢子不是說的映月,而是宋挽。

  因為她想幫許鶯鶯欺負宋挽,所以顧岩廷今晚要替宋挽討回點什麽。

  宋挽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能讓一個又一個男人為了她如此神魂顛倒?

  想到楚逸辰之前給自己那一巴掌,楚若琪的怨念又起,繃著臉說:“我不知道,那日我一直在與顧夫人品茶,並未注意到這個丫鬟是如何出事的,顧大人既然有心要為她主持公道,不如將府上的下人都叫到這裏來,逐一排查問個明白!”

  知道映月溺亡真相的人就那麽幾個,她們絕對不敢把楚若琪供出來,至於誰會扛不住站出來做這個替死鬼,楚若琪一點也不在意。

  不過是死個人罷了,拿點錢給她們的家人,那些人就會感恩戴德,什麽風聲都不會走漏出去。

  楚若琪拒絕再回答顧岩廷的問題,顧岩廷並不意外,點點頭,說:“下官覺得楚小姐的提議挺好的,就按她說的辦吧。”

  衛陽侯理虧,沒有拒絕,讓管家把府上的丫鬟家丁都召集起來。

  衛陽侯府家大業大,光下人就有八十三,前廳很快烏泱泱的擠了一大群人。

  顧岩廷極有耐心,一個一個召人進來問話。

  才問了十三個人,外麵便傳來一陣騷動,有個丫鬟撞柱自殺了,其他丫鬟立刻指認是她把映月推進水池淹死的,至於殺人動機,是那日兩人發生了口角,那丫鬟一時衝動便動手推了映月,這會兒事發,那丫鬟扛不住壓力隻能自殺。

  凶手和人證都在,案子到這兒便算破了。

  管家遣散眾人離開,楚若琪沒有逃過一劫的慶幸,反而看著顧岩廷故意挑釁:“真相已經水落石出,顧校尉還有什麽想說的?”

  顧岩廷仍是那般沉著,冷靜的說:“下官隻說此案與衛陽侯府有關,從未說過與楚大小姐有關,雖然凶手已經畏罪自殺,但人還是在侯府遇害的,難道不該是侯爺和夫人好好反省一下府中的下人怎麽會膽大包天到做出殺人害命的事?”

  這事確實不光彩,衛陽侯也不是蠢貨,早就看出到底是怎麽回事,橫了楚若琪一眼嗬斥道:“夠了!給我閉嘴!”

  楚若琪不甘不願的閉嘴,衛陽侯看著顧岩廷說:“這件事的確是我衛陽侯府對下人管束無方,改天本侯一定讓人到廷尉府向顧校尉賠罪道歉。”

  “倒也不必賠罪道歉,事情弄清楚就好了,”顧岩廷說著話鋒一轉,“這件事是弄清楚了,但還有一件事……”

  話沒說完,青萼跨進廳中,大聲說:“大人,如冰死了。”

  衛陽侯府的府醫想盡辦法救治如冰,但她咬自己的那一口太狠,失血太多,最終不治身亡。

  衛陽侯的臉色有些難看。

  如冰死了,衛陽侯府把她送進廷尉府的意圖就不好說了。

  楚若琪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問:“如冰好好的怎麽會死?”

  顧岩廷問:“楚大小姐認得她?”

  楚若琪說:“她是我院子裏的婢子,我如何認不得她?”

  “所以她是楚大小姐送給內子的?”

  楚若琪現在不敢直接回答顧岩廷的問題,警惕的說:“你又想說什麽?”

  顧岩廷說:“既然人是楚大小姐送給內子的,侯夫人為何不在一開始就大大方方的說明?那個婢子為何又要害怕到咬舌自盡?”

  楚若琪猜到如冰是被顧岩廷逼死的,心底怒火更甚,指著青萼說:“顧大人是覺得我送給顧夫人的婢子有問題?那她呢?如果本小姐沒記錯,這個賤婢應該是國公府的人吧,怎麽國公府的人顧大人就收得,我衛陽侯府的人就收不得了?”

  衛陽侯和侯夫人都認不得青萼,這會兒聽到楚若琪點明青萼的身份,臉色又是一變。

  國公府怎麽也往廷尉府送人?

  顧岩廷帶青萼來衛陽侯府就是想讓他們認出青萼的身份,這會兒被楚若琪戳破之後,一點也不介意,說:“這婢子是國公府嫡小姐送到府上報恩的,未曾牽涉什麽命案,而且,下官會留下她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她的身手很不錯,既可以做婢子,又可以當護院,一舉兩得。”

  楚若琪冷笑,說:“顧大人說得這般冠冕堂皇,實則是想借機諂媚討好鎮國公吧?”

  自古以來,帝王最忌諱的就是下麵的官員拉幫結派、結黨營私。

  楚若琪自以為自己抓住了這個破綻,想借機往顧岩廷和國公府扣屎盆子,顧岩廷幽幽道:“其實下官也不是不識好歹要拒絕侯府的一番好意,這樣吧,請侯府的婢子與國公府這位婢子比試一下,若是有身手過得去的,下官也可帶回府去。”

  你今晚一來都害死侯府兩個丫鬟了,還有臉說要帶一個丫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