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衛小姐和宋姑娘到了。”

  如冰在門口說，幫許鶯鶯把當家主母的派頭撐得很足。

  許鶯鶯連忙說：“請進。”

  衛苑在她開口的瞬間便提步進了屋，朗聲說：“我原是打算看看阿挽便走的，既然顧夫人誠心相邀，我便過來見識見識。”

  許鶯鶯站起來，局促的揪著手絹，不像是廷尉夫人，更像是到國公府來做客的。

  如冰走到許鶯鶯身後，替許鶯鶯道：“我家夫人出身貧寒，唯恐慢待了衛小姐，特意讓婢子們準備了茶點，衛小姐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在寧康苑受了什麽委屈？”

  如冰不動聲色的把罪名往宋挽頭上扣，衛苑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主子說話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兒，衛陽侯府難道沒教過你規矩？”

  如冰毫不慌張，說：“奴婢在侯府自是習了規矩的，隻是夫人如今看不見，不能親自主事，特意囑咐奴婢替她看著點，以免得罪了貴人。”

  衛苑冷笑，說：“我倒是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有氣勢的婢子，顧夫人讓你幫她看著點，可沒讓你替她做廷尉夫人。”

  衛苑這話很是直白，如冰沒有再爭辯，而是跪在許鶯鶯麵前說：“奴婢一心都是為了夫人，絕不敢有僭越之心，求夫人明鑒！”

  如冰哭得相當有感情，許鶯鶯點點頭說：“衛小姐，冰兒待我確實很好，是我不好，你別怪她。”

  話還沒說幾句，主子倒是給婢子求起情來了。

  這像什麽話？

  衛苑皺眉，說：“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小姐不畏嚴寒，特意跑到廷尉府欺負你們呢。”

  “衛小姐是將門之後，正氣凜然，自然是不會做欺負人的事……”

  許鶯鶯的語氣有些討好，衛苑立刻打斷：“別來這套，本小姐最聽不得別人拍馬屁。”

  衛苑過於直白，打得許鶯鶯和如冰措手不及，微妙的沉默片刻，許鶯鶯問：“衛小姐今日專程來探望宋姑娘，想必之前與宋姑娘的交情也很好吧。”

  “我與她能有什麽交情？”

  衛苑直接否認，許鶯鶯麵上的表情一僵，又聽見衛苑說：“其實我今日來廷尉府最主要的目的是送人，顧夫人應該也知道，今年秋獵，本小姐被歹人所害，卷入了一場投毒案中，宋挽主動站出來承認自己有嫌疑，又在大理寺為本小姐的貼身婢女作證救了她一命，按照國公府的規矩，這個婢子如今歸她所有。”

  國公府要往宋挽身邊送人？

  許鶯鶯還沒說話，如冰便急切道：“這怎麽能行？”

  “怎麽不行？”衛苑似笑非笑的看著如冰，“就許你們衛陽侯府塞人，我國公府就不行了？”

  楚若琪和衛苑不對付，如冰看衛苑自然也是不順眼的，她繃著臉道：“我家小姐是見顧夫人被刁奴欺負，好心讓奴婢侍奉顧夫人，絕不是心懷叵測往廷尉府塞人。”

  衛苑點點頭，指著自己的鼻尖問：“所以你是在說本小姐心懷叵測？”

  如冰噎住，不敢接這話。

  衛苑是打定主意要把人送給宋挽的，也不跟如冰廢話，隻看著許鶯鶯說：“夫人可認同這婢子說的話？若是認同，那我就請我父親與衛陽侯一起到禦前評評理，這事怎麽楚小姐做是天經地義，我做就天理不容了。”

  衛苑往廷尉府塞人的理由還勉強說得過去，楚若琪往廷尉府塞人的背後還牽扯著一樁人命，若是鬧到禦前，當然是楚若琪更站不住腳跟。

  如冰不敢說話了，許鶯鶯柔聲道：“衛小姐，我這婢子嘴笨說錯話了，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現在知道說錯話了，怎麽之前不好好管管？

  衛苑之前不了解許鶯鶯，這會兒說了幾句話，對許鶯鶯生出不喜來，不過她與許鶯鶯無冤無仇，沒有說許鶯鶯什麽，隻悠悠的說：“畢竟是從衛陽侯府出來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很正常。”

  如冰暗惱，卻不敢再造次，軟著聲道歉：“奴婢失言，請衛小姐恕罪。”

  “哦。”

  衛苑懶懶的應了一聲，沒打算原諒。

  如冰說：“衛小姐一番好意，奴婢不敢替宋姑娘推辭，隻是大人的俸祿不多，夫人和宋姑娘又時常要買藥材治病，府上的花銷吃緊，衛小姐的婢子來此，隻怕會受許多委屈。”

  “原是為了這個啊，”衛苑假裝信了如冰的話，慷慨道，“我送來這婢子名叫青萼，自幼與我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她到廷尉府來是報恩的，雖然聽宋挽差使，但衣食住行都有國公府承擔，不會受廷尉府一頓飯，一粒米。”

  這話無異於在說，本小姐雖然把人送來了，但你們敢欺負她一下試試！

  底氣十足，且有些欠揍的囂張。

  但衛苑有囂張的資本。

  如冰不能跟衛苑抬杠，看向站在角落一直沒說話的宋挽問：“宋姑娘，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宋挽感覺自己都快被凍成冰雕了，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遲鈍的抬頭，看向如冰的眼神有點茫然，無意識的溢出一聲：“啊？”

  聲音軟糯無辜，如冰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默了一瞬才說：“奴婢在問姑娘，對於衛小姐將貼身婢子送給你這件事怎麽看？”

  宋挽想了下說：“夫人允她留下便留下吧，我聽夫人安排。”

  夫人就是不能直接回絕才問的你啊！

  如冰窩了一肚子的火不能發作，隻能惡狠狠的瞪著宋挽。

  衛苑擋在宋挽麵前，抬抬下巴說：“是我要把人送來的，你有本事就瞪我，瞪她做什麽？”

  如冰低頭，說：“奴婢不敢。”

  事已至此，知道把人推不出去，許鶯鶯鬆口道：“既是衛小姐一番好意，那便留下吧，廷尉府雖然遠不及國公府，跟著宋姑娘應該也不會叫她吃什麽苦頭。”

  許鶯鶯說著抬手在桌上摸索，將糕點往前推了推說：“這是廚房剛做的綠豆糕，味道還不錯，衛小姐嚐嚐吧。”

  “我吃過飯來的，不餓。”

  “那衛小姐要喝茶嗎？”

  “不渴。”

  衛苑不吃東西也不喝茶，氣氛再度冷凝，許鶯鶯也抿著唇不知道要說什麽，宋挽適時道：“廷尉府已經把人留下了，衛小姐應該還有其他事要做，我送衛小姐吧。”

  許鶯鶯忙說：“好，那就辛苦宋姑娘了。”

  宋挽和衛苑一走，如冰便忍不住怒道：“衛小姐行事也未免太張狂了，竟是半點情麵都沒給夫人留。”

  許鶯鶯歎了口氣說：“人家是國公嫡女，家世優渥，何須給我這樣的人情麵。”

  如冰恨聲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國公府如今已是日暮西山，顧大人卻是前途無可限量，今日她敢如此輕看夫人，日後必定追悔莫及！”

  如冰這話說到許鶯鶯心坎兒上了，許鶯鶯拉著如冰的手說：“冰兒，真是委屈你了。”

  如冰其實也瞧不起許鶯鶯，這會兒卻裝出深受感動的樣子說：“能伺候夫人是奴婢的福氣，奴婢一點也不委屈，不過夫人是真的不能再任由宋挽如此下去了。”

  “可是國公府已經派人來了，我還能怎麽做？”

  如冰眼底閃過森寒的冷意，說：“夫人手上不能沾血，當然還是要借刀殺人才行。”

  “借誰的刀？”

  “夫人日後便知道了。”

  ……

  宋挽隨衛苑出了主院，走出去一段距離，衛苑問：“衛陽侯府送來那個丫鬟不簡單，你明知如此，一開始為何還不肯留下青萼？”

  宋挽如實說：“奴婢隻是不想欠國公府太多。”

  “你們宋家欠國公府的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一樁。”

  說著話，衛苑停下來，順著她的視線宋挽隻看到高高的院牆。

  但宋挽知道，在院牆之後，是宋清風住的清風院。

  人後的宋清風極為自戀，連院子都要用自己命名。

  衛苑以前難道來過宋家？

  心有疑慮宋挽卻沒問出口，衛苑隻看了片刻便移開目光，快到大門口的時候衛苑突然問：“聽說之前三殿下將你留在宮中幾日，依你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話倒是和趙熠在宮裏問宋挽的問題呼應起來。

  宋挽不敢深思背後有什麽深意，如實說：“奴婢與三殿下相處的時間不長，不能說有多了解，隻能淺薄的說，淑妃娘娘脾氣挺好，應該還算容易相處，三殿下心思深，隻靠短短幾日的相處難窺全貌。”

  衛苑點點頭，忽地轉身，湊到宋挽耳邊問：“你覺得三殿下與宋清風相比，誰的皮相更好？”

  宋挽微微睜大眼睛，沒想到衛苑會問這個問題，衛苑彎眸笑起，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問題難道不能問？”

  “沒有，”宋挽搖頭，被衛苑明媚的笑刺痛心髒，垂眸說，“單論皮相，還是宋清風更勝一籌吧。”

  “哦。”

  衛苑笑笑，沒再說話。

  宋挽站在大門口，等國公府的馬車繞過轉角不見才慢慢往回走，一顆心沉得厲害。

  衛苑難道想嫁給趙熠做三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