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現在還記得他說過的話。

  他說：“這就是我的夢想。”

  “這就是我覺得做的有意義的事。”

  “隻要你努力，總會有希望。”

  她還記得那一大堆動物的名字。很神奇呢，她讀了那麽多年書，每次畢業都沒能把全班同學的名字記清楚，甚至分不清楚誰和誰。但是她卻清清楚楚記得寵物治療所的每一個動物的名字，她也能分得清楚誰是誰。

  她清楚記得那隻抓傷她的小貓咪九寶妹妹，記得冉冉的那隻耳朵尖有點發黑的兔子阿寶，還記得紅嘴綠毛的紅嘴鸚鵡……

  她好像很喜歡張笑劍那個治療所。

  她咬著嘴唇望著張笑劍，大眼睛無辜地眨啊眨。

  她好像在他的治療所沒問題耶。

  那我們再試試吧。張笑劍點點頭。

  “你努力過嗎？你有沒有試著努力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非常美麗。就好像那邊那一片楓葉大道。”張笑劍指著路燈下的楓葉說道。

  “如果你想對得起你的爸爸。今天你就試試獨自一個人從這邊走到那邊。”

  這會，路燈下的楓葉大道人正多的時候。

  “前麵那條路種滿了楓樹，每到秋天楓葉紅的時候，這條路就會有特別多的人來。老的，年輕的情侶們，可愛的小朋友們。我小時候也喜歡在這條路上折騰。”張笑劍看見一片變紅的楓葉落在車上。

  這條路欣然聽王舒說過，卻沒來過。

  她飛快將車內的紙巾團好放在紙巾盒裏，抬起頭來，看向那一片楓葉大道。

  “如果你自己走一圈，算不算得上第一次自己獨立在陌生的地方走了一條路。”張笑劍沉思了下，手指頭扣著方向盤問。

  欣然努力回想著，良久才點了點頭。

  初中那條路是媽媽帶著走了三天，爸爸帶著走了一個月後，自己才一直走下去的。高中和初中在同一所學校裏。大學開學是舒萊送來的，第一天就遇見了王舒。然後她每次出門都有王舒。

  她竟然沒有自己獨自走過一條路。

  好神奇的感覺。

  “隻要你回頭就會發現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別怕，你試試。”張笑劍緊緊握住她的手，像哄孩子一樣，“我現在又是奧特曼變身，傳遞給你力量，這個力量可以支撐你走完這條路。你向著那個燈亮的地方走，一定可以。”

  欣然噗嗤笑了。

  這可是張笑劍常常哄冉冉用的一句話。“這個力量一定可以支撐到你下次再來。”“這個力量一定可以讓你這次考試寫滿試卷。”

  這次居然換成了她自己。

  她跳下車，關了車門，搓搓手，回頭望了一眼張笑劍，看他對自己揮揮手。

  她也下意識地揮揮手，按照張笑劍的方法看著那個燈走過去。

  “我小時候就試過，每盞燈的距離是五十步，我記得楓葉大道一共有六十盞燈。你今天就去試試數一數，你就會發現其實邁出那一步並不難。”

  六十盞燈啊，好多啊。

  欣然怯怯地站在路邊的第一棵楓樹旁，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著挽著手嬉笑的情侶，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和蹦蹦跳跳的孩子。

  真的好多人，不知道會不會撞到人。或者別人撞到她怎麽辦？

  而且天好黑啊。

  她的手指頭漸漸握成了拳頭。

  “叫你數燈，數步子，你在想什麽啊？又東想西想的了啊？再想那麽多回來打屁屁。”張笑劍手做喇叭狀，在她身後喊道。

  這是他常常哄孩子的話。

  欣然卻一下臉紅了。她甚至相信他說的一定是真的。

  想著，她邁出第一步。

  好像沒難度。

  她邁出第二步，數著“二”

  “三”

  “四”

  “五”

  好像真的沒那麽害怕啊。

  她回過頭一看，果然看見張笑劍笑眯眯地站在不遠處，看她回頭，對她揮揮手，做個加油的手勢。

  “六”

  “七”

  她一口氣走了十步，停下來左右看了看。沒人在意她，根本沒人看她。

  她繼續數著：“十一”

  “十二”

  ……

  “五十！”她抬頭一看，果然眼前是另外一棵楓樹。這棵楓樹的樹葉已經紅了一大半，漂亮的樹葉在燈光照耀下閃著亮光，特別的美麗。

  她忍不住又回頭。隻見張笑劍依然站在第一棵樹下，對她揮揮手。

  好像真的沒那麽難啊。

  這時，她旁邊有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問道：“姐姐，你還數數嗎？”

  她低頭一看。

  她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抬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說：“姐姐，你數什麽啊？”

  小男孩旁邊站著一個長裙飄飄的女子，估計是男孩子的媽媽。

  她客氣地笑著：“我們小時候常常來數這個樹。剛才看見你在數，就告訴了他。他說要跟著這個漂亮姐姐數。我們一起？”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心跳得好快。

  她看向不遠處樹下的張笑劍。

  張笑劍給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好……好吧。”她低了頭，小小聲說。

  “耶！”小男孩一下牽著她的手。

  她愣住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陌生人牽她的手。胖乎乎的小手軟軟的滑滑的，就好像摸著兔子阿寶和小貓九寶的毛一樣，軟軟地掃過她的心。

  其實這樣的感覺挺溫暖的。

  她輕輕抓著這隻小手，邁出了第一步。

  “一”

  “二”

  “三”

  ……

  “姐姐，是四十八啦。”旁邊的孩子高興得總是一跳一跳數著。

  而她好像又回到小時候，牽著雲輝的手，一顆顆數著天上的星星。

  “姐姐，果然又是五十。”小男孩興高采烈，還回頭對他媽媽喊著，“真的是五十耶。”

  “那我們看看下麵是不是吧。”小男孩的媽媽笑眯眯說著。

  欣然臉上帶著笑，一步又一步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最後一棵樹。

  沒想到啊。

  竟然是這麽輕鬆。

  那，那個人會還在身後嗎？

  她忽然回頭，隻見那個人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笑眯眯地對她揮著手。

  “隻要你回頭就會發現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她回頭了。

  他果然在樹下等著她。

  漸漸，笑容從嘴角蔓延到眼角，她笑了。

  小男孩的媽媽看看她，看看遠處的張笑劍，很有意思地笑了，牽過小男孩的手：“你會很幸福的。跟姐姐說再見。”

  “姐姐，再見！”小男孩牽著媽媽的手，和欣然揮著小手。

  欣然對他揮揮手。

  她站在盡頭，圍著大樹轉了一個圈。

  天啦，她竟然真的走了過來。

  從第二棵樹開始，她就沒有回過頭。她相信他在她後麵支持她。

  她數著數，不知不覺就數完了。

  原來，她也可以的啊。

  她咬著嘴唇，百感交集。

  “你數過一共多少棵楓樹嗎？”張笑劍朝著她含笑大步走來。整個人都在暈光中，仿佛天神一般。

  她呆了呆，回過神後趕緊看著樹：“來時是五十棵，那邊沒數。”

  “那邊也是五十棵樹。你可以數著回去。這一次，我不跟著你。我在車前等你。記住，我在第一棵樹下等你。”張笑劍說著已經大步向前走了開去。

  他邊走邊回頭：“看我們誰先到。”

  “好啊。”這麽幼稚的話幼稚的遊戲，欣然竟然沒覺得有問題。

  等張笑劍大步走著，她小步跑著。

  忽然，她停了下來。

  隻見前麵手牽手走來了王舒和舒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