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唐洛進了裴廣岫這段時間常用的辦公室，在衣櫃裏拿了套手術服。

  沒急著換。

  她就找出來先放一邊，再去了其他辦公室。

  譚陽的情況反複發作，具體如何，唐洛需要先了解清楚，手術事宜也要和科室醫生們溝通。

  換做平時也是這一套流程，隻是不同的醫院有不同的方式，這裏是裴廣岫曾任職過的醫院，唐洛還是很收斂的。

  她站在辦公室門外，曲指敲門板。

  ‘叩叩’兩聲。

  房內沒聲音傳來。

  唐洛等了半分鍾，再叩兩聲，還是一樣沒有回應。

  確定辦公室裏是沒人，她改往另一間走去。

  這間辦公室裏有人，還不少，坐著十幾位醫生，還包括幾位實習醫生，以及兩位科室主任，大屏幕上放著病例，觀片燈上掛著核磁片子。

  薛主任是神外六科的主任，剛忙完一台手術，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帶著醫生們針對譚陽的病情做分析。

  敲門聲響起時室內安靜了下來。

  一聲請進過後，唐洛推開辦公室的門。

  所有人目光落向她。

  有人眼尖認出了唐洛，彼此眼神相對，盡在不言中。

  “我們在開會，你有什麽事嗎？”一個人問。

  唐洛不想打擾他們開會，表示沒事。

  十分禮貌的。

  看到她要走，薛主任眸色一動，忽然開口，“等等，你是來問譚陽手術情況的吧？”

  唐洛腳步停頓，回過頭，輕“嗯”一聲，“就是來問問。”

  她說的很謙虛，可眉宇中那股恣意的銳氣難以掩飾。

  “這手術啊……”薛主任手敲著桌子，略微思考了會兒，不經意的目光上下掃量著唐洛，眯著眼睛，“你有什麽想法嗎？說說看。”

  薛主任想到裴老每每提到徒弟，臉上都是一股子驕傲，不免勾起薛主任心底的好奇心，裴老這位得意門生究竟能有多大能耐。

  裴老德高望重，各方麵都沒話說，薛主任也是非常敬重，但是，好師父不一定能教出好學生，不能一概而論。

  不光薛主任，其他人也有這個心理。

  他們看著唐洛，目測……繡花枕頭徒有其表。

  沒什麽看頭。

  唐洛沒揣測眾人心思，她目光看向大屏幕，彎起的食指輕抵著下巴，稍加思索著。

  然後，她輕聲開口，“病人小腦延髓下疝畸形，這是先天造成的，顱骨基部有狹窄，阻礙腦脊液流動，從而壓迫……”

  薛主任不做表態，隻多看了唐洛兩眼，說的挺像回事的，但願別是個紙上談兵的假把式。

  “基本病情就是這樣，”薛主任收回目光，考慮到譚家那邊的要求，再道，“這次的手術，就由你來吧。”

  “好，我知道了。”唐洛痛快答應。

  再不給譚陽手術做了，譚悻野能煩死她。

  可一時間全場寂靜。

  每個人詫異的眼瞳連震，這場手術由她來？

  憑什麽？！

  不少人心生不滿，這女生真該燒香拜佛答謝老天爺生了個好人家，不衝她外婆和師父的麵子，這手術能輪得到她？！

  人比人氣死人，同樣寒窗苦讀，同樣都是學醫的，人家什麽都不用，光憑關係就能獨攬手術，而他們這些人還要苦苦熬著……

  說不嫉妒，不可能的。

  一屋子都是人，唐洛也沒坐，就靠在一旁，聽著薛主任安排手術。

  手機嗡嗡震著。

  她從兜裏掏出來看看。

  周圍人目光循著她那雙修長的十指，瑩潤的指尖，甲麵黑色打底，彩色的浮雕小花栩栩如生，這是喬樂之前給做的，唐洛當時嫌醜，後來看著也還行，就留著了。

  竟然還做了美甲？！

  從沒見過哪個外科主刀的，弄這些花裏胡哨的，耽誤影響操作！

  裴老就沒告訴過她？

  再想到裴老另一位徒弟，冒充神醫聖手的那位……眾人心頭一陣唏噓。

  果然，再優秀傑出的人物，一旦老了都不中用了。

  薛主任說著說著，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看了眼唐洛的手指，搖頭，歎息。

  這場手術……完了。